瑞斯的手有点发凉，手心还有一层薄薄的冷汗。奥德纳把那两只手裹进自己的大手里，握紧，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汇报道：“我没事，不必担心了。”
其他人按照体型和重量适当分配，凑成三个一伙、四个一堆的，坐在船上一字排列，顺着绳子分批划进洞中，每次留下一名船员将空船送回后，再跟着下一批重进洞中上岸。
虽然木船简陋，但有了它的帮助一行人终于能过渡过冰湖。
萨迦体型太大，只能跟蒙达和另外一个小个子武士共三人凑成一波。船头被他压得吃水很深，另外两人只能尽量往船尾靠去避免船身倾斜进水。
萨迦边划边盯着那个几乎贴在蒙达身上的小个子武士，心里相当不爽，连带着手下动作也越来越快。到最后，另外两人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任由他一人操控前行。萨迦本来就是力量型武士，小船在他的手下简直像飞一般，耗时最短到达了目的地。
他和蒙达一上岸，木船顿时也像松口气般浮起。
小个子武士冒着冷汗赶紧脱离岸边，把船送回去接最后一波船员。这回，他学聪明了，不管这里面还有多少不知道的门道，置身事外是王道。他利索地选择了船头独霸一角。
接着依次上船的是奥德纳、瑞斯以及瓦特罗。
奥德纳跟瓦特罗四目相对，而瑞斯淡定地坐在中间，悠然地欣赏着湖光粼粼，反正出力这种事也轮不到他，完全不插手在头顶上飞来飞去的眼刀。
奥德纳身后的小个子武士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很忙的样子。
第五十三章尾声（中）
孤零零的小木船就在这种水下很平静、空中很不平静的气氛中，挣扎着到达了目的地。
奥德纳余光瞥见萨迦正隐藏起戏谑的眼神，于是径直走过去伸手用力捏了下他的肩膀：“恭喜你找到第二职业。或许我们该建议首领办个赛舟大会。”
萨迦不明显地笑了笑，“你也不差，一心三用得很到位。”
两人互相挖苦着集合了队伍。
瓦特罗依旧潇洒凛然地跟在队伍中。他的副手都被派去保护全城百姓，剩下他自己护在瑞斯身旁，就像习惯里那样。不管奥德纳怎么敌视，其他人怎么嘀咕，反正瑞斯还是他瓦德帕斯的王子，有他保护在侧由不得别人置喙。
但对于奥德纳来说，那个瓦特罗看着瑞斯的目光让他很不喜欢，跟瑞斯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也让他有种被人挑衅领地的愤怒。
两情敌的眉眼间杀气四溢，多次暗暗交锋。
瑞斯懒得理那俩不分轻重的家伙，独自参观起这个冰洞。
没错，这里面就是一个纯净明亮的冰洞。
湖水由于温差，在表面升腾着如烟波般的白色水汽，与泛着淡淡蓝色的冰壁相得益彰，犹如进入雪域冰界一般。
越往里走，光线反而越亮堂。
雅各抬头观望，忍不住感叹：“真美啊。有好多星星，极北之地的夜空是不是也这样？”
头顶的冰壁中，隐约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上前近看，原来是一种能发出若微弱光亮的透明彩石。
仔细辨别，有雪白色、银白色、天空蓝、藏青色……多是些接近白色到蓝色的过渡色系。
科林跳起来摘下一颗来端详，质地晶莹剔透毫无杂质，色泽莹润光洁，握在手中凉而不化。
“刚才看到的光亮，应该就是从这上面折射出来的。”
瓦特罗淡淡地挑起眼皮瞅了瞅说道：“这宝石虽不是那种能替代金币的品质，但是做成装饰品的话却也能卖出很高的价钱。”
“这周围冰壁上有很多坑洼，想来是那些进入冰洞的人撬走宝石留下吧？”瑞斯抚摸着冰壁上凹凸说道。
雅各四下看看，两边能轻易触碰到的地方已经几乎都摘完了，仅有头顶高处的冰壁还留有宝石，“唉，也不知道这些还能保留多久。”
“再美的东西也抵抗不了贪婪的侵蚀。这世上的动物、植物一切生灵，甚至我们脚下踩的土地，都按照一定的规律井然有序的顺环往复。只有人类的自私、贪欲，是这一切规则最大的破坏者。
许多人在没有的时候想要拥有，拥有的时候就想要更多，等拥有更多的时候就想要独占，即使不能独占也要毁去以杜绝其他人拥有。
这次的浩劫，归根究底不就是由人类的贪婪造成的吗？
天神维斯的本意，本是为了保护世间安宁，而某些野心膨胀、自私自利的人类却企图利用天神赐予的神力为己所用，甚至不惜牺牲广大同类的利益甚至生命。
我想，眼下的这些灾难，恐怕冥冥之中就是对于某些肮脏灵魂的惩戒，也对给予世人的一个警告。
就算最终封印成功了，我们可以救得世人一次，但我们救不了一世。
只要那些心怀叵测，为一己私利妄图打破平衡的野心家、阴谋家还在，这世间就永远不得安宁。”
这些道理在瑞斯过去所受教育中曾经存在过，但并未能令他重视，然而在亲眼见证、亲身经历了一些社会阴暗面后，这种感触却让他获得了更深刻的体会，被眼下的情况一激，不知道怎么就不吐不快了。
原本科林摘下这宝石只是为了研究，如今听瑞斯一席话，突然觉得这宝石有点烫手。想按回到墙上的凹陷处又按不回去，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瑞斯的话倒是敲醒了其他有心收藏几颗回去的人，好东西谁都想要，但越是美丽天然的东西，离了原来的环境沾染了尘世，也就不复当初的纯净了。
还是让它们呆在原本应该呆的地方吧。
一行人窸窸窣窣地踩着冻土，边聊边探向冰洞深处。
走着走着瑞斯觉得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弯腰捡起一看，是颗一头小、一头大的梨形果子。表皮呈深褐色，皱皱巴巴像是枯掉了一般。
瑞斯打算丢掉，忽然闻到果子上传来一股清甜的味道，很好闻。如果不是它的样子像是坏掉了，瑞斯倒是很想尝一尝。
低头仔细一看，地上歪歪斜斜的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枯果，在像洒满晶盐的灰白色冻土地面上显得特别违和。
寻迹而视，倒是在石缝间找到了一棵依附在几块冻石上的藤本植物。藤枝干枯瘦瘪，上面还垂着几个青白色的小果子，隐约能看出也是梨形，想必还未长大成熟。而地上的这些，有可能正是熟透后自行脱落的果实。
瑞斯看那不知名的藤本植物挣扎着生存在这天寒地冻般的环境中，虽然其貌不扬，却令人难掩敬意。他转身走回湖边取了点水，小心地浇灌到植物的根茎处，希望它可以不再这么干枯。而那熟透的清甜果子，把它们揣好就当是留作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