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生脸色瞬间白了白:“爸,那儿你不能住。”
陈明福哼了一声:“凭什么我不能住,姓阮的东西都有我一半儿,我爱住哪儿就住那儿!”
“你倒真的有脸了!那地方是阮百行养小情人的地方,你还爱住就住?”陈远生终于再也压抑不了火气,爆发出来:“你还真当自己是个有身份有脸面的人了!你说清楚为什么会在海天上班,不跟我说实话,以后出了事绝别来找我!”
“我还要你给我擦屁股?”陈明福说得有一点心虚,他犹豫了一会才道:“我就是上个礼拜输了点钱,管阮百行借了几次,他就说我得找个事做,不然每天就想着赌博。我后来遇到阮小姐,跟她这么一嘀咕,她就让我来这边上班,说欠的钱从工资里扣。”
陈远生生气得发晕,他平定了一下情绪,一字一顿地说:“你把工作辞了,钱我来帮你还。我刚刚去试了一套戏,要是成的话……”
“你拿什么还?”陈明福暴躁地打断他:“你要是有钱,就不用去卖了!”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陈明福露出难得的严肃表情:“阿生,爸知道对不住你,可我不想再过被高利贷追着跑的日子了,也不想你再过,信爸一次。”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明福过去的所作所为已经打磨掉了陈远生关于亲情的所有依赖,他突然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让陈远生十分不适应,他不知道该摆出无可奈何还是感激涕零的表情。他只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说服不了陈明福离开海天,他从来都不是可以沟通、体谅别人的人。
几天之后,试镜结果公布,梁连声挑中的是陈远生。虽说台面上给出了一堆理由,可私底下自然会有人嚼舌根、探究竟。陈远生是个什么来头?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倒是脾气大得很,一连解约三次,阮老板居然还敢签。以他的经济水平能赔得起解约金,说是背后没金主,谁也不信。可这人进来海天以后却没什么动作,出镜拍了几只MV,和陆茵茵小炒了一会儿绯闻,接着便因为腿伤开始休长假,大家也就对他这么个人失去了兴趣。哪晓得这一回突然又蹿出来,还大模大样地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揽走了。
大家都是知道阮百行受伤一事,可具体细节却不清楚。有好事者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陈远生和阮百行是一起被送上救护车的,于是背后的猜想便顺藤摸瓜一样接连而来,对于陈远生能上这种大制作的电视剧,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陈远生突然觉得自己的神经变得强悍了,对于在公司里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当面也指桑骂槐、明嘲暗讽地说给他听,居然都忍下来了。他想大抵像自己这样为生计所迫的人是千万别轻易说什么“底线”、“尊严”的,什么都抵不过一个钱字。且不说那六百五十万的解约金,还要再加上陈明福的几笔烂帐,他真觉得自己被钱逼怕了。有时候陈远生也嘲笑自己矫情太过,要是能想得开点,也许现在就和阮老板还有张少荣三个人其乐融融,他这是丢了一份难得的高薪职业。
而对于这种状况,第一个站出来为陈远生说话的却是张少荣。那天陈远生在公司餐厅吃饭,他特意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免得惹人话题。他吃到一半,张少荣不知怎么也来餐厅用餐,他望了一圈,看见陈远生,便走过来和他同坐。因为那天偷听到了他和阮百行的争吵,再见张少荣,陈远生就有一点尴尬,而张少荣毫不知情,对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春风和煦。隔着两个桌子坐着经济部的两个小经济,是不是把眼神飘到陈远生身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开始还压低着声音,到后来就完全不顾忌了。陈远生听到只当没听到,更难听的他都忍过。他不愿与人辩驳,更何况他们的猜测里有大部分是事实。
最后是张少荣听不下去了,他霍然站起身,对着那两个人疾言厉色地说:“有时间不如多用心在工作上,好好管管你们手下不成器的艺人,其他的就少说,小心祸从口出。”虽然他的言辞并不如何酷厉,脸色却是十分吓人。张少荣贵为公司一哥、在圈里资历深高,说话很是有些分量。那两个人被吓得立刻收声,收拾东西走人。
张少荣复又坐下来,十分抱歉地对他说:“混久了娱乐圈的人都有点爱乱讲是非的恶习,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远生没说话,张少荣倒是真心实意地替他难受起来,过了好一会,他说:“你要是受不了这样下去,我倒是可以帮你,你愿意走就走,我可以来善后。”
陈远生偏着头,像是认真考虑他的意见,过了一会说:“你让我多考虑一段时间。”张少荣哪晓得他心里的想法——要走,哪里那么容易,这娱乐圈他还没混出名头,还没过功成名就、挥金如土的瘾,还没有从被人瞧不起的境遇里挣脱出来——爱情如果靠不住,那他就只要事业。爱情不过是生活的附赠品,若是太在意,不免是要犯了买椟还珠的脾气。
32
阮百行出院的第一天,打电话约陈远生见面,说是要谈陈明福的事情。两人约在陈远生家楼下的咖啡店见面,是阮百行提的主意,他也没反对。见着面两人都没提上次路灯下的一吻,就好像没这么一回事儿。
阮百行脸上是公事公办的表情:“陈伯父到海天是我姑妈安排的,具体情况我问过,他向公司借了九十万,白纸黑字签了借据。我原来看他成天无所事事,心里面就会只惦记着打发时间去赌博,本想给他安排个事情做,哪晓得跟着就出事进医院。不过陈伯父和公司并没有签协议,我现在想知道你的意思。”
“我希望可以即刻辞退他。”陈远生认真地说:“你心里也该十分明白,我爸除了添麻烦,什么事都做不了。”
“这么做会让陈伯父十分没有面子。”阮百行摸摸鼻子,想起曾经被陈明福一拳打得直流鼻血:“他们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你给他留了面子,你就等着什么面子都没有吧。”陈远生有点激动,从小到大他一直活在不知道陈明福的阴影中,他总会做出让人难堪的举动。
阮百行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说:“你别激动,这事儿我有分寸。”
“难道我就没分寸吗?”这句话陈远生憋着没说出来,一耸肩膀甩开阮百行的手,他不太习惯这种光天化日下的肢体接触。他没用劲儿,动作也不大,哪晓得阮百行突然就扶着头,用虚弱的声音说:“你别晃我,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