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愿一直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也要保住如此美好的一个梦,因为,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美丽的梦……美丽到,就算让他现在就死去,他也毫无遗憾了。
迷蒙间,那说话声音停歇,周围又归于平静,对啊,他就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场梦,他们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说这些情话?怎么可能??
可是,这也足够他回忆的了,这么美的一个梦……他要牢牢的记着,希望醒来的时候不要忘记,就让他一直记得,哪怕只是虚幻,原来,自己,在凝视着他们的时候,自己也并没有被忽视的彻底,甚至,他们说……他们爱自己。
随后苏隐昭嘴角含着笑意,可脸上挂着泪珠,就这么矛盾着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中,只是梦中的景色,已经悄然发生了些些的转变。
而现实中的事情,也同样在转变,时间的车轮,不断的前进……
他们的未来……
还有未来可言吗……
那一晚梁煜清怀着遗憾在天亮之前回了监牢,一如逃离出来一般的顺利,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切,还是那个样子,挣扎来去,还是归于原状,几乎什么也没有改变,却早已经面目全飞了。
此时是上法场前一夜,其实,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梁煜清早已经分不清了白昼和黑夜,要不是刚刚狱卒来送饭的时候,说什么‘死也要当个饱死鬼’的话,梁煜清还还真不知道,自己已经与死亡,这么接近了呢。明天吗?
其实,哪天又有什么关系?不都一样嘛。他就那么一个目的,可惜那个人是死活都不愿意成全自己。就算来说一句‘什么都没有爱过你’的话,也好啊。
梁煜清将自己最后的晚餐吃了个一点不剩,然后就跟自己较上了劲儿,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盯着那个大门的方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了绝望。
当然,还有多半天的时间,离第二天午时三刻。他会等,一直等下去,他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虽然他有种预感,直到刀起落下之时,他都不会等到自己想要的。
心疼得要死,可明知那个人不会来,梁煜清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哪怕一点点的声响,都会让他有种那个人终于来了的错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奇怪,他以为自己会哭的,可是脸上一点湿意都没有,心也是越来越空洞。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真的做好了“死”的准备。
如果继续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也是,对于那个人的无情,他比谁都清楚,不然也不会看着妻子死在他的面前,也依然眉头不带皱一下的。有的时候,他真的怀疑,那个人,真的有心吗?
如果林宣逸现在可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的话,他一定会告诉梁煜清,他有心,只是四年前的那一天,死在了梁煜清的身上。只可惜,可时的林宣逸正在自己折磨着自己。所谓救梁煜清的办法,他已经做好了豁出一切的准备。
梁煜清闲来无事,当然了,明天就要死了,他还有什么事可做?他做了太多的错事,临死前,也没有谁来看看自己,就这么走了,也真是凄凉得无以复加。有谁会想到,这个恶贯满盈的恶棍,曾经,也善良无比……
梁煜清苦笑……
他在想,思绪乱飞,头脑里飞快的掠着一些东西,有的可以抓住,有的快得抓也抓不住,只是,他知道,那些都是这些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件一件,历历在目。
他觉得有些好笑,就像是人在临死之前,会把曾经这一生里发生过的事情都想一遍似的,尤其是那些自认为最幸福的部分。在这样的夜里,梁煜清想着曾经的过往。其实在他短暂的一生中,真正幸福的时间,也就那么一年。至于与苏隐昭相关的那些,也就忽略不计了吧。毕竟除了最后的那三天狂烈,也没再留下什么轰轰烈烈。
他想着林宣逸失踪前一天夜里,林宣逸喝得大醉来到他的房里,那一夜,他觉得林宣逸不太寻常,可却被他突然的求欢弄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都。那可是他第一次在上面处于主动的位置。他那么热情,他那么配合,再痛也忍着。没想到,那是唯一的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
然后第二天自己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空,身侧已经凉。联想到前一晚的不同寻常,梁煜清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迟了。他发了疯似的找遍了整个梁府,却只找到一封信,一封预示着一刀两断的信。
那信上没有说原因,可又怎么可能无原无故?也就是因为这样,梁煜清才觉得林宣逸有他的苦衷,于是,他追寻了他很久,想要一个答案,得到的却是,身和心,都被刺的伤痕累累……
那段时光,梁煜清都觉得自己贱出格了,自取其辱……也换不到林宣逸的回心转意……
梁煜清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想着,反正现在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他也不怕仅剩的这么一点点,也流失不见。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呢?天亮了吗?梁煜清想问问,不过看来,是多此一举了,因为狱卒已经向着这个方向而来了,看来,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啊。
对于眼前的梁煜清,狱卒是既怕,又有些不齿的,不过,既然是林大人交代了让自己帮他整理一下仪容,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除了听命,他还能怎么样呢?
不过,这传闻中的大恶魔,如今倒是挺配合,自己让他如何就如何,也没有发怒什么的,狱卒也自然乐得轻松。
将梁煜清周身打理好了,狱卒才道:“时辰快到了,林大人交代我们来带你去刑场。”
梁煜清点了点,没有说话,他想知道,在法场之上,当刀起刀落,那个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没关系,他梁煜清眼力好,多远,都可以看清对方的表情。他只是想看看,看看那个让自己绝望的家伙,在自己死亡的那一刻,可以无情到什么程度,有趣,真是有趣!梁煜清想放声大笑,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如果要笑,他会在临死的前一刻再笑,笑这个天下,笑这个世间,笑人生的无常……
被打理妥当的梁煜清,风姿无限,如果不是项上有一副枷锁,那么,他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华贵的帝王,气度,不凡,邪魅如魔。他平静的跟着他们走,已经没有了前一夜的彷徨,就好像前方不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而些一条通向天堂的阶梯。
解脱,也许就在下一刻……
他等着,不到人头落地,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这才是玩儿命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