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南海才是他应当归去的故乡,那么曾经养他育他的中原,又算是什么?
往昔的恩情,是否当真可以一并斩断,他有些犹豫,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心中却仿佛有一种声音,催促着、期盼着、眷恋着那个颠覆他的生活,将他的一切彻底改变的那个人……
——司徒尊!
第五十九章
遁入蔚蓝色的海底,零星的清澈辉光随着更深的潜入渐渐化为黯沈。
寒潭的冷有些超乎想像,透过皮肤沁入心扉,浑身犹如被无数尖针直刺入骨,痛到咬紧牙关也难以忍耐。
皱着细眉,司徒尊勉强在水中回头。察看紧随其后的志轩与靳伯,隔着暗色的水光,他隐隐可见到二人煞白如纸的面容。
在如此寒冽的海水中,即便是如他这般体质亦是如此难捱,可想而知随他入水的志轩、靳伯的感受,想必也是艰难无比。
心有所虑地继续往前游着,司徒尊思索着应对之法。
蓦然,视线一晃,见到后方的志轩似乎有什么想说般,不停地伸着手指着前方。
下意识的回头,但未及看清前方,便忽然觉得水的浮力顷刻间自身边消失!
脚下一空,身子骤然不停下坠……
「唔!」瞪大凤眸,本能地旋身稳住身形,脚下却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怪异真实感!
镇定心神凝眸一看,果然,他正直立着,双脚也是真的踏在平坦的石板地面。
难以置信地垂眸,看着水滴沿着指腹、滑过指尖,慢慢滴落。
这是何种状况?他不是应该在水中吗?
纵使,身体已然冻得几乎失去知觉,但一瞬跌出海水的违和感,如此真实,他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一缕徐徐的凉风自耳边吹过。
大感惊奇的仰起头,自头顶处,尚可见到被阻隔的海水,潺潺流动的波痕。
那么,此处真的是海底?
终于,对现状有了初步的认知,但未及细细思量,司徒尊便乍然惊见与他一般坠落的志轩与靳伯。
自下方运掌一推,形成一股助力,眼看着志轩借力旋身安全地落一旁,司徒尊双足一点接住大惊失色的靳伯。
「主、主子?!」被封印的尊称冒然出口,嗓音却颤抖地透着陌生的惶恐不安。
一抬头,正好对上志轩同样震惊地难以接受的眼神,司徒尊扶住好不容易站住脚的靳伯,微微点头。
虽然他心底也有着千万个疑惑,但想来,此处应当就是寒潭深处。
只不过……如此海底的胜景,连呼吸都被允许,真是如梦似幻般匪夷所思!
「靳伯,您没事吧?」柔声轻问,然而身侧的老者却惊地合不拢嘴。
「这、真是……皇陵?」莫说是靳伯吓呆了,即便是他,说出如此疑问,连他自己都惊讶。
眼前的一切,太过超脱现实,偌大的海底惟独此处空旷无水,雄伟巍峨的青石高墙,四四方方的宫殿宛若凭空出现般安然坐落于此。
天呐,如此奇景,如此难以置信,谁来告诉他,他到底是在做梦?还是……
再三用力闭眼后再睁开,志轩始终不敢确定这双眼所见到一切是否是真实存在。
前一刻好不容易夺回的呼吸,也因眼前的景象而屏息停止。
从未想过,所谓皇陵竟是如此令人目瞪口呆的存在!
然而先一步对现在有所认识的司徒尊,已然回复往日的镇定。
淡淡地睨着由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堆积叠构而成的宫殿,雄伟而威严。
暗青色紧闭的石门,门的两旁有着两根浑圆参天的石柱,柱子上似乎刻着一族由古至今的各种图案图腾。
撇下震在原地无法动弹的二人,司徒尊缓步走向令人竦然起敬的陵宫正前方。
抬头遥望着只字未提的空白石匾,再将视线移往柱子上丝毫未损的古代文字。
「乾坤为母,日月为父,万古任尔,恩泽何荣……」不自觉地循字念着,内心却感慨着先祖的用心。
陵宫外围看似简陋,并无太多粉雕玉砌的雕梁画栋。
可是,造物之玄妙,当真不言而谕。
十六字的谨言,有联无幅,有图却无徽,虽包涵一族的信仰,但却充满耐人寻味的意味。
可想而知,先祖建造此处所花费的心思与令人惊叹的智慧,足以令后世为之拜服。
只不过,纵使颇感奥妙所在,今时今日他也早已无从探索询问。
唯有自心底对先祖们报以最崇高的敬佩之心吧!如此想着司徒尊勾起一抹与有荣焉地淡笑。
上前几步,近距离感受陵宫的气势。
看来不光是爹爹所留下的未解之谜,他的民族还有许多值得追溯的未知奥秘呢!
怀着发自内心的憧憬与敬畏之心,司徒尊对着紧闭的青石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朝拜之礼。
「大月皇族历代祖先在上,不肖子孙司徒尊,今日为求真相私自闯入禁地,行为所有冒犯,但决无冒犯之心!惊扰历代先祖安眠,自知有罪,望列为先祖体谅宽恕!」
单膝跪地,低头诚恳地上禀祖先后,这才缓缓起身。
身子似乎也开始恢复和暖,之前的僵硬终于得到舒缓,司徒尊转过身,见到行跪拜大礼的志轩、靳伯二人。
隐隐一笑,略微四处打量。
四周仅可见海水被阻挡的痕迹,却始终不明,究竟是何物将海水如此分隔。
细心想来,应该是类似于五行八卦阵法之类的吧,或许是先祖所施展的避水阵吧!
然而,值得探讨地又何止这玄妙的避水之法。
由方才他们坠入皇陵的水域来看,兴许不须经过碧水寒潭亦同样可到达此处!
哼,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姑姑和南宫烈便有可能不惊动守卫而来到此处,这便是为何穆坤爷爷说,姑姑从未登陆龙神岛的缘由吧!
假设成立,司徒尊理清思绪,豁然回身。
「靳伯,方才海水巨寒无比,您老可缓和了一些,有不适之处么?」
志轩的唇色已然恢复淡粉色,唯有靳伯脸色唇色依旧黯然发紫,恐怕尚且难以适应此地的冰寒。
注视着二人的目光微微一凛,不待神情僵硬的靳伯作答,司徒尊转身前命令道。
「志轩,你留在这里照顾靳伯,输些真气助他恢复体温,我去瞧瞧这门要如何开启!」
「是……」自然而然地领命应承,但不同于方才紧迫之时,“主子”二字又变得难以启齿了。
回眸挑眉,对于看似淡漠,却总在某些地方的过于执着的右使志轩,司徒尊纵容地淡笑。
径自直到走进巨大的石门,门上刻着栩栩如生的蟠龙,常年沈于海底,居然丝毫未有苔藓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