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作者:意迟迟(三)【完结】(50)

2019-02-22  作者|标签:意迟迟


眼下她伸手一推门,扈秋娘耳朵尖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一翻身人已笔挺地站在了地上。再一转头锐利的目光便已落在了若生身上。
她跟着若生久了,把若生的身量模样走路的动静姿势都摸得倍儿清楚,天色还没亮透。朦朦胧胧的一眼看过去,她就将若生给认了出来。立即讶然道:“姑娘您怎么……这会便过来了?”
若生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扈秋娘只得抿紧了嘴。
若生压低了声音吐出几个字:“我进去瞧瞧她。”言罢摆一摆手,示意她躺着去,不必搭理自己。
扈秋娘没了法子,只好听从,回去歇着。
若生满意了,轻手轻脚往里屋走,就着黎明时分的微光朝床铺走去。
走至床前,她屏息弯腰去看雀奴,乌鸦鸦一把长发从肩头滑落,遮去了她半张雪白的面孔。
床上睡着的人,猛然尖叫了声。
若生也是一惊,趔趄着往后退去。
扈秋娘更是拔脚就往里头冲,不等她站稳,先瞧见了若生的背影,猝不及防也是差点吓了一跳。
好在天黑得快,至亮了也是亮得飞快。
不过转眼,透过窗棂的微光便愈发泛起白来,屋中光线大亮,床上的雀奴也终于看清楚了若生,瞪大双眼张张嘴说不上话来。
若生望着她,面面相觑,忽然大笑起来,声音清脆,快乐得紧:“你方才是拿我当鬼了?”
雀奴哑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若生倒莫名心情松快,双手探到后脑,抓起密密一把发,纤指挑了挑,分成三把,三两下便编成了条大辫子,扭头朝扈秋娘要彩绳。
扈秋娘一愣,随后应了声“嗳”,匆匆下去寻了根彩绳来为她系上。
“齐活了!”若生继续笑眯眯的,又要打发她下去,“备水洗漱。”
扈秋娘犹豫了下,方才应个“是”退了下去。
若生便脱了鞋子往雀奴床上爬。
她一动,雀奴就僵着身子往里侧退。
“你很怕我?”若生便不再动弹,只端端正正往床尾坐定,清清嗓子,“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雀奴不吱声。
她也不恼:“你可还记得头回见面你问我的话?”
雀奴还是没声。
若生自顾自说下去:“我说是你前头那主子将你转手卖给了我,这是假话。其实呀,是我数月前有日做了个梦,梦见了菩萨,菩萨就说有那么一个小丫头叫雀奴的,上辈子于你有恩,你今世得报恩……”她信口胡诌着,真真假假掺在一块儿说,面上神情倒还挺肃穆,“咱们这辈子注定是要做异姓姐妹的。”
“你骗人。”雀奴蜷在角落里,口气硬邦邦的丢出三个字来。
若生扑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正色道:“身处佛门清净地,当着菩萨的面,我怎么会骗人!”
雀奴哆嗦了下。
若生沉吟:“不然,你再眯一会?指不定过会等你入了梦,菩萨就来寻你说道这事了。”
“……”
若生松了手,弯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冲她笑:“睡吧!”
恰好扈秋娘端了水送进来,若生便下地穿鞋大踏步出去净了面往门外走,行至稀薄日光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笑意逐渐敛去。
今世一醒来,她就惦记着要寻雀奴,可人寻到了,她却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不是过去的连若生,雀奴也不是过去的雀奴。
一时间,她全然不知该如何同雀奴相处。
可她昨儿个夜里一想,人生苦短,太平日子能过便过,谁知能过得几日,她畏畏缩缩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倒不如,试试别的法子。
等到天色大亮,收拾妥当,若生再去寻雀奴用饭。
饭桌上,她小口喝着粥,忽然听见雀奴说了句:“菩萨没有来梦中找我。”
若生老神在在:“没有?不急。”
吃完一顿饭,她直起腰来,扶着椅背立在那,嫣然一笑:“跟我来。”
雀奴自觉人在屋檐下,该低的头还得低,何况这人古里古怪的,她也不敢胡来,便乖乖跟了上去。
没多久,俩人走至了大殿外。
时辰还早,这寺里的香火也不是极旺盛的,但烧香的人还是来来回回,络绎不绝。
若生牵住了雀奴的手,示意她往前看,一面说:“你瞧,人可是不少?”
雀奴颔首。
她继续道:“人多了,菩萨可就忙了,岂能人人都顾上,自然是要分个先来后到的,眼下怕是还没有轮到你。”
雀奴默然,猛地问:“那菩萨对你为何……”
她话未说全,若生却已经听明白了。
轻描淡写一开口,若生道:“我?我有慧根!”
“扑哧--”
身后忽然传来道忍俊不禁的笑声,若生一回头,就看见苏彧不远不近站在那,正看着自己笑。

  第228章 小乞儿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脸面向雀奴,慢条斯理道:“你看,他这样的就一定没有慧根。”
苏彧恰好走到近处,一字不落听了个清楚,他挑起一道眉,斜睨了若生一眼。若生权当没瞧见,微笑着看扈秋娘将雀奴给送了回去。
“当着佛面打诳语,你倒是胆大包天。”人一走,苏彧便闲闲说了句。
若生转头看他,颊边笑意未消:“信即真,不信则假,你怎么能断定我说的话就一定是诳语?”
苏彧闻言笑微微一点头:“胡说八道的本事见涨。”言罢,他却忽然怔了下,蹙眉望向了若生背后,她今儿个的妆扮,同往常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若生循着他的目光偏过半张脸往自己肩头扫了一眼:“难得上山一回,也难得自在一回。”
衣裳拣了舒服的穿,头也拣了舒服的梳,方是自在。
她收回目光直视着他,忽然奇道:“你怎么还在这?”
“问之明日动身,我告了假,到时再随他一道回去。”苏彧道。
若生听了这话,心头莫名欢喜,是那种酥酥麻麻偷偷怯怯的欢喜。她忽然间明白过来,自己是极希望他能多留一刻的。
她并未刻意遮掩这种欢喜,眉眼间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两分。
苏彧再眼尖不过,一看即了然,慢慢眯起了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声淡淡,但眸色渐沉,话音里透着些微慵懒:“你不想我走?”
虽是问句,可尾音肯定。断得丝毫没有犹豫。
若生便觉耳上掠过一阵灼热,滚烫滚烫地烧了起来,惊得她欲要伸手去捂。强自镇定着,她撇撇嘴,佯装不屑:“爱走不走。”
苏彧抬脚,慢吞吞往前迈了一步,然后站住不动。转身来看她:“一块儿走吧。左右无事,陪我对弈一局。”
“对弈?”若生自知棋艺不精,不觉踟蹰了下。
过了会她跟了上去。到了地,苏彧却忽然改了主意,不下棋了。
慕靖瑶跟贺咸用过晨食,也一道寻了过来。四个人凑一桌,不如玩牌。像是一早便有准备。慕靖瑶发了话,便让丫鬟将东西给摆了出来。
四个人各占一方,落了座。
谁知才玩两把,若生抓着牌的手指头便都僵住了。
眼皮跳了两下。她侧目瞥向苏彧,轻轻咳嗽了两声。
再玩两把,还是输。输得那叫一个彻底,着实惨不忍睹。明明是四个人玩牌,玩着玩着便成了苏彧一人大开杀戒,剩下三人如同砧板上的鱼r_ou_,只能任他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又忍一把,若生终于忍无可忍摔了牌,扬手捋袖要掀了桌子揍他一顿。
可桌是石桌,她掀不了,人是苏彧,她也揍不了。
她只好盯着对面的苏彧,咬牙道:“不准记牌!”
苏彧抬眼,眸色黑亮:“看过一眼便能记住,我也不是有意如此……”
语调听着竟像是委屈。
若生当即大怒:“一眼便能记住,你还委屈,简直令人发指!”
分别坐在两侧的慕靖瑶和贺咸闻言,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苏彧将手中剩余的牌往桌上一拍,摊开手:“愿赌服输,给钱。”
慕靖瑶霍然起身:“问之,你先前不是说新作了一幅画要与我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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