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作者:意迟迟(四)【完结】(18)

2019-02-22  作者|标签:意迟迟


是以若生思来想去,要救朱朗,看来就得提前让他放手一搏了。
最好就今年!
赶上秋闱。奋力一搏,还是极有希望在九月桂榜上占据一席之地的。
若不然,三年又三年,哪怕嘉隆帝比若生印象里的长寿,没准也真要等到他仙去了。
若生望着廊外纷飞大雪,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剩下的就差如何说服朱氏了。
她拢了拢身上才刚熏过的大氅。脚步轻盈地朝木犀苑走去。
然则还未走到门口。她便瞧见绿蕉迎了上来。
绿蕉手里抓着一封信。
信封很眼熟。
不是常见的模样,却是她见过的。
走到近旁,绿蕉道:“姑娘。是慕家姑娘送来的急件。”
若生闻言一怔,旋即笑了起来,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将信件递了过来。拿到手里后。她也不忙着拆开,只是低头仔细看了两眼。然后抬头问道:“刚送来的?”
绿蕉点点头,笑着回答道:“是,才送到的,奴婢想着您不知何时能回来。便给您送过来了。”
若生也笑着颔首,加快脚步往温暖的卧房里去了。
进了里头,她脱下大氅摆摆手。将伺候的人悉数给赶了下去,这才往床上仰面一倒。举着双手将信件给拆开了。
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仔仔细细地折了三折。
若生看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将其展开了来。
可是才看了一眼,她便愣住了。
眼前这张才从信封里取出来的纸上,根本连一个字也没有。
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揉着眼睛看了好几遍。
可上面,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这就是一张空白的洒金信纸呀!
她不觉眯起了眼睛,又皱起了秀眉,然后忽然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拿着信纸走到桌前,将灯给点上了。随即她凑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放在火苗上开始烘烤起来。
但烘了半天,除了信纸泛黄外,什么变化也没有出现。
这还是一张白纸。
她不甘心,又让人打了盆水进来,将信纸泡到了水里。
而后捞上来后一看,依然没什么变化。
不过只是从一张白纸变成了一张s-hi淋淋的白纸而已……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若生不相信了。
这信封里装的,原就是一张什么也没写的白纸罢了。
可苏彧给她送张白纸做什么?
他借慕靖瑶的手给她送信,是因为替她着想为了避嫌,可送白纸,是何用意?
若生甩了甩手指上沾着的水珠,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好安慰自己,苏彧大概是疯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定国公府里正往上房去的苏彧也觉得自己疯了。
若没疯,给她送了封无字信去做什么?
也不知道她这会会怎么想自己。
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旁的事,大大小小,再难再古怪,他心里也多少是有点数的,可这一回,他却拿不准了。
明明有满腔的话可说,可提着笔望着信,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落笔才好。
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
他迟疑良久,最终还是未写一字便将信纸折了折塞进了信封里。
尽管他心中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自己那日在北苑听清她话的那一刻,乃是自己一生中最最欢喜的一瞬,但他不知如何下笔,也不知如何告诉她才好……
他所能给她的,就只有那一张空白的纸。
因为他的本心,已全是她的了。
因为他的世界,早晚只能由她来描绘。
——那张白纸,已是全部。
他缓步走在游廊上,侧目望向了廊外的天空。
雪落如霰,霏霏不止。
空气也冷了。
可他胸腔里的那颗心,灼热如火,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身姿挺拔地走进了母亲居住的院子。
来迎他的是母亲身边服侍的大丫鬟青鸯,一见他便笑着道:“五爷来了,老夫人先前还念叨您呢。”
苏彧闻言朝她微微颔首,转而大步往小佛堂所在的方向走去。
苏老夫人正跪在佛前诵经。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
苏彧双手抱胸靠在门边,并未出声,只静静地看了一眼佛像,便转头望向了门外的雪。
但苏老夫人像是背后生了眼睛,突然扭头朝他看来,微微一怔后,笑了起来:“小五你来了。”
她大约四十六七岁的模样,皮肤透着一种终年未见阳光的白,穿了件雪青色团花褙子,笑容非常的慈和温柔。
苏彧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便也露出了笑来,唤了一声“娘”,上前去搀她起来。

  第289章 母亲

苏老夫人便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攥了攥,而后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怎么看着像是又瘦了。”
苏彧是她最小的儿子,也是幼年时在她身边呆的最少的那一个。
幸而母子二人并未因此疏离,苏老夫人也一直将幺儿视作心头之r_ou_。
她站定后,扶着儿子的胳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面色,口中道:“看看,脸色也不如先前好看了,可不是真瘦了么!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用饭?还是公务太过麻烦,顾不上吃了?”言罢佯怒道,“不是说了让你不必每日过来看望我么,怎地这会又来了?”
可话里虽是一股嫌弃之意,声音却是带着笑的。
苏彧就开门见山地道:“原是有事才来见您的。”
他扶着母亲走到椅子前,看着她落了座,又伸手提起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苏老夫人便低头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笑着问道:“是什么事儿?”
苏彧道:“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苏老夫人闻言一怔,端着茶碗定睛瞧了他好一会,才展颜笑道:“哦?是哪家的姑娘?”
他嘴上虽然说着喜欢,可面上依旧看大不出什么喜怒来,苏老夫人这心里便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于是问完又道:“是京里的姑娘?”
苏彧老老实实一一作答:“是连家的三姑娘。”
苏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他:“连家?哪个连家?”
苏彧道:“是云甄夫人嫡亲的侄女。”
“云甄夫人?”苏老夫人自然是知道云甄夫人的,她脸上笑意不减,再次发问,“是哪一房的姑娘?”
连家四房早已分了家出去单过,若是四房的姑娘,那他应当就不会特地提起云甄夫人来。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大房、二房和三房。
但三房是庶出的,论理也称不上“嫡亲”二字。
她猜着,恐怕是连家大房的姑娘。
可苏彧却说,是二房的大姑娘,在家中行三的那一位。
苏老夫人近些年已是鲜少在外走动。因此也不知道他说的连三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她的父亲连二爷,她却多少还记得些。
她颊边的微笑淡了一点下去:“原来是连二爷的千金。”
苏彧眸子漆黑,望着她。声音平静地说道:“儿子想娶她。”
苏老夫人笑盈盈看着他没答话。
苏彧便也不再言语,只安安静静地候着。
空气里弥漫的檀香味似乎愈发得浓郁了。
苏老夫人将手中端着的茶碗往案几上轻轻一顿,而后捋下自己腕上戴着的蜜蜡十八子手串慢慢捻了两圈,才终于出声问道:“多大了?”
“尚不满十四。”
苏老夫人轻笑了一声:“这还没及笄呢。”
“未及笄成亲的也不罕见,订亲更是无妨了。”他不能告诉母亲若生的年纪比明面上瞧着大多了。便只好语声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可苏老夫人却像是钉死了这一点,摇头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若如今同人订了亲,过得两年等她及笄长大却不喜欢了,该如何是好?”
“难道要退婚?”
“女儿家的名声,可禁不住这么糟蹋。”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眉眼间的笑意已换上了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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