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道玄见他离开,终于叹了一声,暗道妖怪做人果然麻烦,样样都要教授。
半个时辰后,豹子就回来了。
他腰间围了一圈树叶,身上披了块兽皮,好歹把关键部位都给遮住了,或许是对自己打扮极满意,正站在门边搔首弄姿,以期引人注意。
叶道玄乍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失笑出声,初时还只是闷笑几声,后头却似忍耐不住,大笑出声。
他这番表情无一丝作伪,豹子看在眼中,只觉得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美景,瞧着瞧着,“啪哒”一声,却是不由流了口水。
叶道玄撇过脸不去瞧他,他却如福至心灵般,自己凑上去坐在对方身边,仍如未化形时候,在其颈间蹭了蹭。
他肌肤是漂亮的麦色,筋骨结实,肌肉触之极有弹性,身材又高大,如此撒娇的动作做来,殊为怪异。
叶道玄犹豫片刻,将手放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尔后低声叹道:“我还是喜欢你原来模样。”
豹子终于怒了,豁然抬头:“你说你不喜欢一身毛的!”
5、
豹子在人形还是原型间纠结,叶道玄指尖划过他身上,原本随意搭着的兽皮变作了贴身的衣物,虽然不算好看,但至少有了遮蔽功能。
自从有了人形,豹子往来更加自由,日夜不拘,想来便来。
来的次数多了,他便注意到了些从前未在意的事情。
譬如说,屋内虽有道书,却只寥寥几本,叶道玄平时看似闲散无事,也不知是如何修炼的。
又譬如说,挂在壁上的桃木剑。
剑身木质温润,偏偏刃上一道血线横亘,平和冲淡的桃木便多了丝艳色。这剑常年挂在壁上,不见叶道玄清扫过,偏偏点尘不染,浑然如新。
他看的次数多了,心痒难耐,又觉得随意乱动东西不好,某日里趁着叶道玄不在屋中,终于伸手向桃木剑摸去。
触及的一瞬间其实并没有太大感觉,只心跳如雷,不知在害怕什么。豹子指尖往旁边偏了偏,正点在那一道红线上。
霎那间,红线如活了一般,光晕流转,豹子眼睛哗地睁大了,下一刻却觉得冲天怨气直冲入自己脑中,原本清醒的思绪被搅乱,身子都在发抖。
那怨气太烈太可怕,他虽有了人形,到底修行不久,境界还不够,直面如此冲击,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豹子此时什么都想不了,只觉得自己如狂风暴雨中的小船,稍一疏忽,便将翻覆,惧意深重。
不知过了多久,后脑处被敲了一下,清凉的气息漫过全身,豹子后退一步,终于脱出了怨气的包裹。
叶道玄站在他身边,将位置有些偏离的桃木剑重新摆好,见他后怕模样,摇头笑道:“我屋中的东西,你怎敢随意去动。”
豹子听出他并无责怪的意思,不由松了一口气,可见了那差点让他心神崩溃的桃木剑,仍不住心中一凛,战战兢兢问道:“……这剑中藏了什么东西?”
“这剑?”叶道玄说着,伸手摘下那把桃木剑,二指拭过剑刃,分明是无刃的木剑,却偏偏被他拭出了剑气纵横的感觉。
他道:“我早年曾遇见一恶龙,兴风作浪,滋扰百姓。见我乃是修道之人,更想将我吞吃入腹,以长功力。我本不欲管它闲事,可既然惹到了我头上,也绝没有姑息的道理,便将之斩杀了。”
龙乃是天地之灵,如赤练那等大妖,也得从蛇身化了蛟,再求龙身,可见其强大。
叶道玄说这些的时候,语声平平,只如述说故人往事,并不见有多少自傲,豹子听在耳中,却几可想见那时的惊涛骇浪。
独身一人,剑斩恶龙,该是何等的风采。
豹子想得心神俱醉,突然问他:“吃了你……能长功力?”
叶道玄重又挂回桃木剑,听他如此说法,柔声问道:“你想……吃了我?”
豹子连连摇头,以示否认,却不知为何,唰的红了脸。
6、
叶道玄屋外的树下埋了美酒,从他初至苍梧起,至今已不知多少年。
拍开了封泥的美酒醇香异常,他独坐在屋中畅饮,又取剑醉舞,闹了大半个晚上。
等豹子第二日来此时,就见得他醉倒在榻上,房门大敞,正待走进去,却发现再不能前,竟是对方为了自身安全,用了手段,禁止生灵入内。
豹子只得坐在门边待他醒来,不想那美酒酿了已逾百年,其中又不知加了什么材料,叶道玄这一醉,也几乎醉了百年。
而这一等,也等得似没个尽头。
豹子初时坐在门边,只看叶道玄醉颜,也觉得心满意足,时日久了,却开始寂寞了。
他是妖身,最是耐不住寂寞,原本还有叶道玄与他说话,现如今却连仅有的这人也不在了。
等了十年之久,豹子终于下山了。
第三十年的时候,叶道玄却醒了。
一醒来,他便知道豹子不在山上,也没多想什么,仍旧过着如常日子。
直至又三年,豹子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伤,还有身后追赶之人。
叶道玄虽着道袍,却不束发也不戴冠,那人倒是羽衣星冠,当的是仙风道骨。
豹子从前并未下过山,只隐约知道些许事情,最初时候,凭着自己法力在人间过得如鱼得水,时间一久,却露了破绽,被身后道士给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