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如今是个妖精窝,衣食住行全由精怪包办。城中百姓来来往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叶公子身上稀奇事本就不少,多个一件两桩的也不算什么。
若说稀奇事,叶公子身上最稀奇的便是当年他甫出生时,遇见的那个道士。
梅郞虽是精怪,高人却见过不少,但全在人的范畴,地府的一班老小一个都未见过,也不知道那道士说的有无道理。可想着能看见人命数的,总该是个高人。
叶公子一直未曾有过名字,所作书画的署名全是“凤陵叶公子”,凤陵是他祖籍所在,如此署名,也算妥当。在城中他是个名人,只消说个“叶”字,便知是谁。
梅郞心中好奇,直接询问叶公子,是否知道当年事情。
彼时他们正于月下饮酒,叶公子含了口美酒与他唇齿相交,渡了过去,然后方道:“那道士啊……纯是个走江湖的,就是个骗子。”
梅郞舌尖舔净他唇上酒液,笑说:“郎君那时又不知事,如何知道他是个骗子。再者他又没要钱财,图个什么呢?”
叶公子也笑:“是啊,我那时小得还不知事,你问我当年事,我怎知晓呢?”
梅郞愣了下,有些不确定叶公子说的是真是假。
叶公子酒喝多了,说话句尾拖长了音,一句话说得百转千回,梅郞见他醉眼惺忪,偏偏似可见说不出的深情,心中叹了声,及时行乐去了。
三个月后,叶公子出城游玩未归,留了满府的精怪,有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寻上门来。
待见了各色精怪,脸气得都发青了。
“光天化日,哪来如此多妖怪!”
道士齐胸长的白胡子一抖一抖,显然气急了。
府中论修为,属梅郞第一,老狐和竹先生领了自家小子躲了起来,只有梅郞与道士搭话。他眼力不错,看出自己不是那道士的对手,倒也光棍:“这话你与我家郎君说去。”
道士瞪眼:“你家郎君是哪个?”
叶公子此时恰好回来,闻言应道:“我便是了,你唤我何事?”
道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梅郞,目光在二人间兜兜转转,面色也是忽青忽白,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叶公子道:“你是那叶……叶……”
一句话死活也没说完全,终于一甩袖子走了,临去前摇头叹道:“原来终是我错了。”
他是真得了道的高人,不是那些见了精怪便杀的,这走也走得十分干脆,唯独面色神色实在不好看。
叶公子瞧着他背影,忽福至心灵,道:“你是二十多年的那个……”
道士脸色更难看:“……是我自作聪明。”
话音刚落,人便不见了。
梅郞尚在琢磨道士所说,叶公子已拉了他手,看不出半分异样。
第二十五章:叶公子之死【2】
4、
城中之人也渐渐看出不对来,再不敢往自叶府门前过。叶公子自然知晓,却也并不在意。
某日床笫之间,他突发奇想,与梅郎道:“我们成亲吧。”
梅郎一惊,手指划过他胸前:“郎君莫非与我说笑?”
叶公子当即爬起来,取了纸笔,一桩桩写。
“人是要请的,来不来随意。”
“嫁妆彩礼都免了。”
“花轿一定要,喜服凤冠也要。”
梅郎倚在一边,看他兴致浓厚,问:“谁穿?”
叶公子停笔:“你穿如何?”
梅郎温温顺顺应了:“郎君喜欢便好。”
叶公子凑前吻他脸,低声与他说:“喜服我给你绣。”
梅郎笑他:“郎君这也会?”
叶公子道:“现学便成。”
成亲当日,果然城中无人来贺,幸有老狐与竹先生帮衬,看着并不冷清。
屋内叶公子为梅郎上妆。铜镜前,指肚抹过对方眉峰:“可要远山眉?”
梅郎睨他:“我的眉生得不好吗?”
叶公子又问:“唇是否要点得红些?”
梅郎道:“我倒觉得郎君唇色淡了稍许。”
叶公子从善如流:“那就我点得红些。”
梅郎说:“我有个法子。”
转身吻了上来,将叶公子唇瓣细细啃吻一遭,再瞧去唇红得有些肿,到底水润极了。
他本是个冷心冷清的妖怪,可看着看着,心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想着这样过上一辈子也好啊。
妆罢叶公子出门去,骑上绑了红绸的大白马,绕城一圈再回转,去接梅郎。
满城人畏惧妖物,皆闭门不出,街上竟无一点人烟。
叶公子骑在马上,与身边的竹先生道:“静些也好。”
再行过一程,远远瞧见花轿影子。
竹先生问他:“公子怎会想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