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瑛对着门首拍了拍手,房中渐渐暖了起来,秦少想,这里只有他与方瑛两个,还不如变化回本相来的好,便去了法术。
房中是用明珠照明的,方瑛似是嫌暗,便把罩着明珠的鲛纱撩开了些,回头正要和他说什么,见他变回原本的模样,便愣了一下,不自在的说:“怎么变回来了?”
秦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还愣了一下,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想,不变回来,不就是陈惟春吗?
他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很不是滋味,憋着股气说:“我撑不住了。”
第五十九章
方瑛原本目光闪避,可听他这么一说,就去找了件锦袍教他披上,末了还是不太放心,想要伸手探他额头,却又停在半空,略显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问说:“你还是冷得很么?”
秦少吭吭哧哧的不答话,只是搓着手,其实进来这螺壳之中,便觉出暖意了,只是方瑛这话问得,却教他不能作答。
方瑛见他不肯说话,竟伸出手来,将他紧紧握住。秦少不知他此举何意,心口砰砰乱跳,想问又不敢问,只好任他握着。片刻之后,便觉得一股热意从掌心流入他体内,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犹如夏日一般。
秦少惊讶不已,只是想到方才的胡思乱想,便不免自惭形秽,暗暗的唾弃自己,想,你痴心妄想些什么,难道你还指望他待你如待那陈惟春一般不成?
方瑛做了这件事,才舒了口气,睁开眼来,见他面色泛红,便问说:“不冷了?”
他声音平淡,却隐隐的透着一丝关切,秦少被他冷落了好几日,听到这一句话,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不由自主的就摇了摇头,连声说:“不冷不冷。”
方瑛这才松了口气,说:“是我疏忽了。”
“不不,是我没本事。”秦少赶忙摇手。又说:“这螺壳倒十分神妙,出门带着这样一件宝贝,便风雨都不怕了。”
方瑛笑了一下,却不说话。那笑意虽是转瞬即逝,便教秦少忍不住心动,想,许久不见他笑了。
便说:“若是我们在这螺壳里住上一年半载的再回去,便说魔物清剿完了,也不知成也不成?”
方瑛终于笑出了声来,说:“这能瞒得过谁去?我若是那样回去,只怕要在牢笼里终老一生了。”
秦少忍不住问他:“方公子,你究竟犯了什么事,要受这样的发配?”
他一直想问方瑛这句话,只是时机总是不对,如今终于问出了口,却又怕揭了方瑛的伤疤,教他难受。
“……也没什么,”方瑛起初似乎不愿多说,只是看他担忧,便说:“是我拿了一件东西,又不肯还回去,所以要受这发配之罪,来此荒蛮之地清剿魔物,以证清白。这也是我应得的,并没有什么。”
秦少一直看着他,此刻却说:“我不信。”
方瑛有点惊讶的看他,秦少心想,当初他连龙珠和龙骨都给了谭渊,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去拿什么东西不去归还?
方瑛想了想,这件事其实已是众人皆知,便是同他说了也没什么,便说:“我是拿了,还是一件魔物。”
秦少忍不住“啊”了一声。
他虽是地仙,却也听说了那场仙魔之战。
“我……那时生了一场大病,若是没有龙珠,怕是就要死了……”方瑛苦笑了一下,才又说道:“我不肯要季岷的海珠,那是他娘给他留的。枬英从一个魔奴那里得来契珠,就带给了我。”
“契珠?”
方瑛看他神情紧张,便说:“这是件魔物,若是魔力微小之时,吞下它,便是与它结了契。”
“……什么契?”秦少觉得十分不安。
“凡是与它结契之人,虽然起初弱小,可杀一人便得増一分力,因此是为魔物。”
“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秦少并不相信。
魔物之契,怎么会这样轻巧?必然有什么陷阱在其中。
方瑛看他一眼,说:“那你以为应该怎样?”
不等他开口,便又说:“我吞了魔物,因此受此惩戒,也未必是件坏事。”
秦少见他面色平静,想问的话又咽了下去,心想,若是他也不知道,我何必问出来叫他焦心?
只是到底觉得此物有异,犹豫再三,便问:“你如今好了,还留着那魔物么?”
方瑛呵了一声,说:“这结的是生死之契,我若是不死,便吐它不出。”
秦少心里一紧,想,也不知那是个什么魔物,方瑛居然与它结了生死之契!
他在人间行医,也见过些被魔物所祟的人。魔物结契,利厚谋深,害人不浅。
若是这契珠有什么不对,那岂不是要了方瑛的性命?
他心里惊怕,却又不敢露出来,便问说:“你那时是生了什么病?”
方瑛却不肯再说了,只道:“也没什么。”
他如何能说,是他阴差阳错的得了旧宫明珠中的精魄,又没有龙珠可以化用,那时又是他心绪极其不稳之时,所以生了那场大病,险些送了性命。
事已久矣,又何必再提。
秦少既已成仙娶妻,便与他毫无干系,随他前来,不过是生性如此,医者仁心罢了。
秦少见他闭口不语,神情冷淡,便不敢再问,想,若是因了我当年招魂之举害他如此,我便是死一万次,都不能甘心!
只是此时此刻,便是说了什么,都好像是些客套的场面话,秦少心中懊恨,想,他那时生的那场大病,也不知受了怎样的苦?只恨自己当初不能以身相代。
方瑛静了片刻,才又说:“你便在这里休养,我去隔壁。”
秦少想起这里原本是方瑛在住,不由自主的就在四下里多看几眼,看了看床榻上的被褥,想,也不知往日里他同谁睡在此处。方瑛见他目光所落之处,便说:“这房里皆是我旧日里所用之物,你嫌弃?”
秦少慌忙摆手,心想,怎么会嫌弃?
方瑛看他一眼,突然说:“你是我头一个带进来的人。”
秦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就问:“真的?”
方瑛笑了,说:“骗你做什么?所以都是干净的,你不必嫌弃。”
秦少讪讪的,说:“哪里敢。”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得意,想,原来我是他头一个带来这里的人。
方瑛微微点头,便要走出去,秦少连忙唤住他,方瑛回头看他,神情倒有些严峻,秦少原本想问的话就咽了下去,换了一句,问说,“白日里,你怎么不与他们道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