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念书并没有多大天赋,这样的生活,好成绩都是靠超负荷的时间与精力堆出来的。
“哎!”老板娘露出蛮可惜的模样,“那你好好准备准备,多看看书,活儿先放一放吧,钱不会差你的。”
听到这话,李文嘉还是诧异了一会儿。他们这私人经营的小餐馆,老板和老板娘成天在店里盯着,一向是抠门的,虽然大概是相处久了对他挺好,但这样大度还是少见。
在确定这不是客套话之后,他也就坦然接受了。
小餐馆中午的生意还不错,会有附近写字楼的白领在这儿吃饭。李文嘉忙着念书,已经许多天没有在中午时回来帮忙,老板和老板娘亲自上阵结账开发票。
中午乱乱糟糟的,夹杂着厨房里的吆喝声和顾客拍桌子与老板娘大吵多算钱少算钱的争执声。
时光一溜而走,午后整个餐馆就都冷清下来。
服务生们上顶楼吃午饭,老板娘在柜台数钱,偶尔挥一挥苍蝇拍。
门口响起声音,老板娘稍抬眉望了一眼,便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贵、贵客!”
柏舟很随意地笑了一下。
他衣着质朴,但天生是个模特身材,白衬衣和靛蓝牛仔裤愣是穿出欧美风,是个气韵内敛而精力勃发的磁场,有点压人。
“柏……柏,柏先生,你还亲自来了啊?就小李高考那事儿?”
“嗯。”
“挺远的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啊?”老板娘使劲搓着手,“去咖啡厅说?那里环境好!”
“没事,就这里坐吧。”
“哎,我给你~给您倒茶。”
柏舟又笑了一下:“不用。”
“你这大老远的……你人可真好。”老板娘从架子上拿了好茶给他泡上端了过来,开始絮絮叨叨,从“您对小李真好”“您就是我命中的贵人”絮叨到“您和小李啥关系”。
柏舟清咳了一声,淡淡问道:“你现在一个月付他多少钱?”
老板娘话茬被打断,纠着手指期期艾艾地报了一个数字,又立刻作解释:“你当时说了不想被他发现,所以不要做得太明显……我们给他减轻了一大半工作,加了至少两倍的工钱,住的地方也都照你意思去安排的。”
柏舟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
“总之,不会有克扣这回事……”
他喝了一口茶,温和地笑了笑:“我没有责怪的意思。”
“……”
“你之前做得不错。”
“哎,呵呵。”
“你这餐馆,我也不会不管,只是……”他四下环顾了一周,倒是个怎么也不会大动肝火的样子,只有点无奈:“怎么又开成了这副样子。”
阳光攀爬过来,将他拢进午后热烈的光线里,“文嘉上课到几点?”
“他最近很忙,总得晚上九十点才结束,你放心吧,碰不上。”
柏舟嗯了一声,点点头。“你带我去看看他住的地方吧。”
下午三点多钟,照课表李文嘉下午的课才算刚开了个头。
那间住所在离餐馆步行大约二十多分钟的距离,柏舟开了车,过去不过几分钟而已。
是一栋比较旧的居民楼,但生活气息浓厚,也不显脏乱。
他站在楼外稍稍地仰头望了望,才上了楼梯。
“这儿?”
“是啊,我有备用的钥匙。”
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掏着自己的小皮包。
“……”柏舟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忽道:“不用了。”
“啊?不进去看看吗?”
“这样可能不太好。”
“啊哈!没关系吧!”老板娘钥匙一扭,门就开了,“你别进他房间就行了,三室一厅,小李住那个房间,另外的房间俩大厨住。”
话语刚落,李文嘉那间房的门把转动了一下,发出了声音。
一时间,像是凝滞了一样,几人都转不过弯来。
李文嘉穿着背心,手里拿着一只杯子想出来倒水,而望见客厅里站着的两人,特别是柏舟时,整个人都消化不过来地顿在那里,手里的杯子也拿不稳了。
“你、你怎么在家啊?!”老板娘都结巴了。
“今天不太舒服,请假了。”李文嘉低下头,捏了一下茶杯柄,他介意并且担忧老板娘会因他没向她告假而不满,然而现在柏舟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和老板娘很熟的模样。
“你先回去吧。”柏舟出声,对老板娘说。
李文嘉去倒了一杯热开水,动作有点飘。
短短的几十秒里,他已能够理清思路。
他并不蠢笨,可还是太迟钝了一点……
半年啊。
柏舟没有向他多解释什么,李文嘉出乎他意料的平静。
“可能你已经猜到了。”他说。
半年足够文嘉平息对柏舟的任何情绪,何况他又是个没脾气的。
只是他不想受他恩惠,这一点至始至终没有变过。
这一点烦躁,在半年后已经能被理智压制住。
柏舟站在那儿,浅色的头发有几缕落在额前,看去又有了学生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不是意外,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不用再这样了——”
“你可以就当我,不存在。”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柏舟将话说完。
“我说了不用。”他重复。
“文嘉……”柏舟叹息似的。
“这是我对你的……”话语微滞:“我单方面,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没有人会厌恶被温柔地对待。
李文嘉会因为他所做的事与自己意愿违背而生气,但绝做不出向一个对他示软、言语温柔且曾真心帮过他的人大发雷霆,刻薄相向。
他会拒绝之前那些帮助,就更不用提柏舟所提出的念完三年书再去高考的事。
然而拒绝的言辞也是平和的,没有早前忍耐的厌恶。
气氛没有异样。
“有时候自私一点也无妨啊。”柏舟笑了笑,说道:“这是你关乎自己将来的事,想要走怎样的路肯定比我清楚,我不会干涉你一丝一毫,只是不想你因为无关紧要的原因丢失机会。”
李文嘉的茶水杯子在八仙桌上飘着热气,他坐在长椅上抚着正发热的额头,吃吃地笑:“只是凡夫俗子罢了,个性也不活络,真以为多读一年高中就能颠覆整个人生了吗。”
柏舟没有多劝,是知道哪怕他一无所有,自己也能让他衣食无忧。
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他想要无边无际地纵容他,永远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这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
李文嘉考取了本地的一所普通大学,那一年他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辞去了餐馆的那份工作。
因为外形条件好,加之年满十八且有了大学在读的身份,工作不再难找,他换了一份在培训机构教小孩子外语的工作,时间也比较宽裕。
他有好脾气和耐心,在培训中心很受孩子和家长欢迎。
大学二年级,脱离了小学弟小学妹的身份,在校的生活变得更加适应,同窗们也渐渐熟络。李文嘉干干净净的一个漂亮小伙子,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成为了全校女生追捧的对象,被标上了“最适合的结婚对象”这样的标签。
人勤快,长得好看又质朴实在,身材高挑,甚至还有一些性 感的意味,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很好的结婚对象。
不过这样就免不了会遭受同性的排斥,一点风吹草动就被添油加醋地恶传。
培训班里的小孩子中不乏家里有点钱的富二代,有个很粘人的小男孩儿,母亲是一位单身离异的富婆,三十冒头的美丽妇人,保养得如同二十四五,青春靓丽。
在接孩子下课时,因为顺路,也热情地载李文嘉回了学校。
几百万的宝马在校门口停下,他从车里出来。这事不到一周,学校里就有了他被富婆包养这样的流言。
富婆似乎对他的确有好感,但在经过两人一次恳切而富有耐心的交谈之后,她放弃了对他的追求。
李文嘉不善于应对这样成熟而热情的女性,回绝时委婉而切实地表达了因为一些自身原因所以没有想要恋爱与结婚的想法,还在思量回绝的态度是否太伤人。
他怕孤单,但这辈子或许就注定了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