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一直平静地微笑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雨幕中。
转身的一霎那,却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那天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许耀给我留了一样东西。一张刻满他的歌的光盘,是他在这住的时候用我电脑捣鼓的。光盘上的留言是:想把我唱给你听,这辈子最special的朋友,锐。
我想起下午许耀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而你却不会明白,朋友,对于我而言,是多么绝情而刺痛的字眼。
于是我把这张光盘和那个挂件锁在了一块儿。
九月初,晓沐把我送上了离别家乡的火车。在车站,他少不了地喋喋不休,罗嗦得我几乎要暴走。
“总而言之,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回来要是被我发现你瘦了,哼哼……”
“别犯贱了,你放心,我不会跟自己过意不去的。”
我从他手里夺过行李,“得进去了,你回吧。”
“等等……还有那什么……”晓沐使劲拽住我,可欲言又止,“上次吃饭的事儿,我给你赔个不是……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冲动……”
“行了,我早忘了,还提它干嘛。”
“颜锐……你就准备一辈子都不跟他说?你的这份感情瞒得住他,可瞒得了你自己吗?”
我的心忽然好酸,顿在原地足有半分钟:“晓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拿得起,也放得下。”
车窗外的景物飞也般地逃离我的视野,而我也终于得以逃离这座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过往,开始寻找一段新的生活。至于那段年少懵懂的感情,我已把它深深埋葬。
许耀,多谢你的绝情,让我学会死心。
那时,我单纯的以为时光会慢慢把一些记忆冲淡,直至消磨。然而就在不久的将来,我却意识到,错得,如此荒唐。
十七、
大学生活就这样在我眼前展开了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当学长把我带到简陋陈旧的宿舍楼下的时候,尽管有些大跌眼镜,但这种一时的失落很快就在室友彼此的相互认识间被冲淡。
同屋的其他三个哥们儿早就到了,其中两个见我推门进来,还热情洋溢地给我接下行李。这俩位都是典型的北方大老爷们儿,为人豪爽,挺好说话。还有一个自我进屋那一刻起就没说一句话,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样更让我没有半分好感,一对三角眼还不时地上下打量我,好像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我把行李草草收拾了下就赶紧下楼找食堂,大半日粒米未沾让我近乎虚脱。那个钟点有些尴尬,餐厅里空荡荡的,我去窗口打了一碗面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下。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一只手机摔在了脚边,散了架。我狐疑地朝上望了望,眼见着一个男生蹬蹬蹬地飞快跑下来,经过那片“残骸”的时候还是明显地犹豫了下,折回来蹲下身去,把sim卡捡起后塞进了口袋,然后匆匆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红色的机壳和零件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显得格外扎眼。而此时视野里又多出了一张小小的纸片,出于好奇,我拾起来细细打量一番,是一张大头贴,恐是那个男生方才摸口袋的时候不慎掉落的。
花花绿绿的边框里印着两颗紧紧挨着的脑袋。数十秒前抓住我眼球的少年露着浅浅的微笑,清秀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慑人心魄的蛊惑。他的左边是一张略显成熟的脸庞,亦是个令人过目不忘的家伙。大头贴的背面留有一串记录时间的数字,200X年的情人节,看来是件意味深长的纪念品。我不假思索地“收留”了它,寻思着该如何交还给它的主人。
折回宿舍又是一阵忙乎,直到天快黑下来才把一切都料理完毕。这时候大家也基本熟络了。高高瘦瘦的那个叫孙冶,说话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是个特别能侃的家伙。白一些的那个是李逸阳,北京人,一笑起来脸上就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亲切热诚。
晚上孙冶请我们一块儿去吃饭,一直没吭声的廖川冷冷瞥我们几眼,默拒了。学校附近的小馆子人满为患,都是刚认识的新同学,大家围坐在一块儿争分夺秒地增进彼此间的感情。那其乐融融的场景又让我回想起以前和晓沐还有许耀一起出去聚餐的画面。
我们仨每回都会为了点菜而争执不休,许耀总是主意最大的那个,他的口味比较重,频频与我们背道而驰。晓沐每次都会表现得忿忿不平,而我则大都顺着许耀,他大概一直以来都误以为我俩的好恶差不多,也从不问我喜欢吃什么。
“颜锐,喜欢吃啥,你拿主意吧。”此时,孙冶把菜单往我跟前一推,“到了你们南方人的地盘上,我这大老粗可得学着入乡随俗了啊。”
我这才从过往的回忆中被硬生生地拽回,游离的目光中再也追逐不到熟悉的人,不免有些不适与失落。
当某些回忆沉重到窒息时,灵魂则在渐渐失去控制。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学会释怀与忘却。
吃完饭一起回去的路上,李逸阳被一个北京老乡给拉去同乡会座谈了,孙冶问我要不要一块儿去系里的迎新会看看,我说不了,想一个人在校园里走走。
刻意选了一条偏僻的小径,尽管并不知晓它究竟会通向何方。我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凭借直觉在每一个岔路口做出抉择。仲夏的夜里,耳畔不绝的是扰人心弦的蝉鸣,月光温柔地投下来,影影绰绰的树梢间依稀可见池塘中扑满的荷叶。
暖风阵阵拂过,吹得枝头摇曳,满目的荷叶近在眼前了,连同伏在潭边栏杆上的人影一块儿印入了眼帘。少年白色的衬衣随风扬起,那是一个落寞而孤寂的背影,却仿佛折射出了我那一瞬的心境。
在那个辗转难眠的子夜,我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无处安放的文字:但愿思绪如风,为我吹尽繁芜与惘然。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下楼逛了一圈置办了一个新的本地手机号码,然后给谭晓沐打了个电话。
那头依旧是他一惊一诈的语调:“昨天不是让你到了以后给我挂个电话嘛?你就不知道我担心啊?给你打电话还一直关机,你非得把我急出病不可是吧?”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放心,一切都很顺利。你呢,明天去报到了吧?”
“嗯,我妈都给捣鼓出了三个大行李箱了,我都快疯了。对了,昨晚上许耀还打电话问我你去学校没,你自个儿打个电话跟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