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冶那张嘴虽“贱”,但好歹为我们寝室干了件好事儿:接通了网络。于是乎大家的娱乐生活也就丰富许多,每晚他跟李逸阳一起打魔兽到深夜,我则上网查收邮件看看新闻。通常我们只能在熄灯前的几分钟看到廖川匆匆走进宿舍楼。孙冶私底下告诉我那小子是个拼命三郎,天天自习到很晚,完了还去学校外头的超市打两小时的工。他很少说话,目光里总是透露着冷漠的信息。
某晚很偶然的,我在QQ上再次遇到silence,他发来一个表示愤慨的表情,质问我来了这儿都一个月了怎么也不联系他,我调侃他不也失踪了数月,互相寒暄了好一阵后我们约定这周末见个面。Silence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用大号字发来一行字:小子,终于把你给骗出来了吧?
周六傍晚,到达约定地点时,他已早早等在那儿。初见高骋沫,总觉得曾在哪儿见过,却记不大清了。我们一块儿在市民公园走了一圈,他和我想象中一样是个健谈风趣,容易亲近的人,却又不失内涵。
一起吃过饭,他提议带我去个新鲜的地方:“怎么?还怕我把你给卖了不成?”
“那可不……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高骋沫微怔:“死小子,要不要我把身份证先抵在你那啊?”
十多分钟的车程,我们就到了一家pub门口。高骋沫轻车熟路地引我进去到角落的一张桌子,那儿已经坐了不少人,见我们来了,便热情地招呼。那时酒吧里人气鼎沸,耳边尽是嘈杂的舞曲,我只能从高骋沫的介绍中大致了解到这伙人是在这酒吧驻唱的乐队,也是他的朋友。
他们大声地交谈着,我则好奇地打量四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见一个个黑漆漆的脑袋,正中聚光的小型舞台上不少人在热舞。也许这样热闹的场合并不是适合我,我很快便无聊地打起了哈欠。这时,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推了推,眼前一个一头黄发的男人优雅地将一张纸条递到了我面的桌上。
里头是一串电话号码,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下了套,这分明是个同志吧。
等到第四张纸条降落在桌面上,我终于忍不住死死瞪着高骋沫,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进而凑过来耳语道:“小家伙,行情不赖啊。”
“谢谢大爷的赏识,借过,上个洗手间。”受不了浓重烟味,我拨开人堆来到后门口,总算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坐在一边的花坛上掏出手机,竟有五通来自许耀的未接电话。
拨过去便是劈头盖脸的训斥:“颜锐,你怎么这才接电话啊?”
“刚才室内太嘈杂,没听见铃声。”
“你在哪儿呢?”
“跟朋友在外头泡吧。”
紧接着的声音几乎要喊破耳膜:“操!那是你该去的地方?!”
“你吼什么?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是担心你被人灌醉了……你一点戒心都没,万一出点事儿……被人抢了,卖了,剁了,砍了……”
“去你的!还越说越离谱了……”这话还没未完,身后骤然传出一阵脚步声,我抬头一看,路灯下印照出的那张脸不是苏粲是谁?
“不跟你说了,朋友催我,再联系。”我迅速掐了电话,喊了声苏粲。疾速快跑的身形缓了下来,然后向我跑来。
“咦?颜锐,你怎么在这儿?”苏粲冲我笑着,我这才察觉他裂开的嘴角渗出的血,身上的白衬衣也被撕破了。
“出什么事儿了?”
“咳,没什么,刚才有个小流氓对我动手动脚,已经被我摆平了。”他猝不及防地趴到我肩上:“锐锐,这么久没见,想我了没啊?”
“想……想得我骨头都酥了。”
“去你的!!”
不知为何,每回看到苏粲天真无邪的笑脸,总是心情愉快,免不了孩子气地一阵打闹。
正闹着,高骋沫的声音由远及近。当他走到最近的路灯下时,刚还挂在我脖子上的苏粲一下跳开了。我望见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愕,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巷子里跑。
高骋沫声嘶力竭地边喊着苏粲,你给我站住边飞也似的追过去。
事态变化之快完全不在我的理解范围内,浑浑噩噩地追上去。
苏粲一口气穿过深邃的巷子,跑到了大马路上。高骋沫从背后一把将他拽住:“苏粲!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回家?”
“回去?你还想让那个疯婆娘捅我几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我死?”苏粲使劲甩开了束缚,继续跑,前边十字路口忽然拐出来一辆车,他急急地跳上了车。高骋沫随即便拦了一辆出租,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眼前上演的一切就好象是警匪片,让人一头雾水。
独自沿着马路走到车站,一路上灯红酒绿照得我直晃眼。眼前一对情侣牵着手走得甚是缓慢,我将目光挪开,竟然看到许耀走在一边正冲我笑。我急忙揉一揉眼睛,一下什么都没了。原来酒上劲了。
后来没过几天,苏粲来寝室找我。那会儿我正跟许耀通电话,确定了十一去他那的日期。我刚说已经托了同学去买车票,那小子在电话里就一阵傻乐。
苏粲啃完苹果,我也挂了机。他一下蹦起来拉着我的衣袖:“好锐锐,带我一块儿去玩吧……长假没人陪我……”然后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表演得楚楚动人。
于是,那天等我们下了火车见到许耀的时候,我分明见到他表情的二度变化。他指着我边上的家伙张嘴就骂:“靠,怎么还带了个毛孩儿,也不通知我一声。”
苏粲盈盈一笑:“导游哥哥,你好啊。”
许耀的脸立时青了。
二十三、
那时已是暮色沉沉,我们打了辆车直奔全聚德。我给许耀和苏粲分别作了介绍,苏粲怒了努嘴,说,原来你就是锐锐桌上相片里的家伙啊,长得人模狗样的嘛。许耀一把将我从苏粲身边拉到他跟前:“靠,锐锐也是你叫的?丫找抽呢吧?”
一路上,他俩大眼瞪小眼,直到到了餐桌上,彼此眼神里依旧敌意漫溢。我故意将菜谱一摔:“你俩别闹了成不?两张扑克脸,还让不让人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