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山捡起刚刚那份名单塞进温白衣襟里,替他理了理领子:“你该回去了,温白。”
温白像一只嗅到乳香的奶狗,哪里肯走,挣扎着往谢景山身上扑:“师傅,你不要我了吗?”
谢景山伸出食指抵在温白脑门儿上把他推开:“离我远点,叫你回去就回去。”
温白顺着谢景山的力道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再抬起脸时眼泪汪汪的,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谢景山心里一惊,这究竟是从哪学来的!
两人四目相对,谢景山率先败下阵来,他一边在心里暗骂这崽子平日里不把心思好好放在正道上净钻研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一边感叹真不愧是自家养大的崽子,长得真好看。
谢景山冲温白抬了抬手:“你跟我过来。”
温白像一只得到主人召唤的大型犬屁颠颠得就跟过来了:“师傅师傅,你要带我去哪儿?”
谢景山没说话,领着他重新穿过庭院进入一个破败的小柴扉,推开那扇破破烂烂的小木门,做了个进去的动作。
温白顶着一脸傻笑一转头正对上自己的牌位,惊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眼睛蹬得溜圆,看向谢景山,又急又委屈:“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你的?啊,还有我姐的……咦,傅何的和伏山的,这是要干什么?哦吃的,还有吃的。”
谢景山把扒在案前试图尝尝那干裂的贡品的崽子扯回来,额角又忍不住抽了两下:“温白。”
温白笑嘻嘻地应道:“诶,师傅。”
谢景山指向那个牌位,冷冷道:“你已经死了。”
温白惊讶得咦了一声,又上前来拉谢景山的手:“师傅是跟我一起死了的吗?看来连死亡都没法把我们分开,我跟师傅着实有缘!”
谢景山本想叫这嬉皮笑脸的温白老实些,忽地想起温白一遍遍忆起前世却无能为力得重复死亡的事情,心里一阵揪起的窒息感,看着这张尚且棱角未丰,仍旧带着些稚嫩的面孔,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沉默了一阵,抬手抚了抚温白的头顶,点头道:“是的。你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夺目,在那一片人海里,脚踏异兽,披坚执锐,势如破竹。”
温白那双漂亮的眸子弯了起来:“师傅,我那时候是不是特别好看。”
谢景山回忆了一下,那以往只会给他带来愤怒和疼痛的回忆里竟也有一丝甜味,他抿了一下嘴角,将笑意掩下去:“好看,特别好看。”
你冲我伸出的那只手,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东西。
温白慢慢眯起眼睛,他的身子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他在自己完全变得透明消失之前凑上前一步,在谢景山嘴角轻轻吻了一下:“师傅,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
第58章:干了这碗恒河水
门边响起拍手声。
谢景山将面上那一点笑意掩去歪头睨了一眼:“躲在那里干什么?”
傅何慢慢得打了个呵欠,慢悠悠道:“不干什么,看着这生离死别的感人场面忍不住心生感慨。你发现了吧,在这纵横交错的时间里,每一个温白却都是不同的。”
谢景山皱了皱眉,他确实是意识到了,刚才的温白显得太过镇定了一些,就好像……所发生的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其实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难道他觉醒的时间已经提前了?
不对,若是这一次真的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还会有新的温白重生出来?
“时间的惯性。”傅何卷起一阵风飘到谢景山面前,凭空抽出一柄白纸莲灯,已经化不出形的手指百无聊赖得拨了拨长长的穗子,看上去像是风吹得那长穗子不断摇晃,“我无法知道以后的事情,只能尽力无限接近我想要的结果。很显然,我们现在的行为已经对之后的人产生了影响。”
谢景山对傅何这一套一套繁杂的说辞非常反感,忍不住打断他:“总之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就直接说要怎么回去就是了。”
傅何把手里的灯甩了甩,应了一声:“是的,要怎么回去呢……”
谢景山额角抽了抽,伸手抵上傅何的额头:“你当初不是说以你的时间为基准,你死了我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吗?而你的死亡时间,是与向和宣当面之时,对不对?如今向和宣已死,你……”
傅何伸出雾蒙蒙瞧不清晰的双臂向谢景山示意:“没错,我现在这样,可算不得活着吧?”
谢景山指尖凝出浅蓝色的光:“我脾气不是很好。”
傅何不怒反笑:“是啊,但是你现在屈居在这么一个强弩之末的躯壳里又能奈我何?”
谢景山皱眉想了一下意识到傅何的态度相当的不正经:“我不介意先送你回去再自己想办法。”
傅何甩了甩灯笼后退一步,谢景山的一根筋他多少还是知道的,万一这人真的想不开要跟他来个同归于尽自己就亏大发了,他做了个息事宁人的动作,单手扣住谢景山的手腕,见他手指上那枚被欣环套上的扳指轻巧得取了下来:“白羽宗一众跟着温言心,有那块白玉石护着,又有金龙的龙气,出不了岔子;这里的谢景山则是被温白的白玉石护住,温白身边跟着金龙,算来算去,如今就我们俩,反成了一对苦命鸳……”
话音未落,谢景山猛地抽出傅何手里的灯笼,将如意手柄反插进他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