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山被他一动就醒了,先是猫咪似的迷糊着往温白怀里蹭了蹭,接着一下清醒了过来,抬脚就往温白身上踹,这一脚下了狠劲儿,一下便把温白踢了下去。
温白滚下去的时候身上还缠着床上唯一的被褥,他倒是不疼,只是谢景山一下没了遮蔽,怔怔得看着自己从胸口一路蜿蜒到大腿的斑斑点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
起了个大早在藏宝阁门前打滚的大金龙眼睁睁看着温白在天上一边胡乱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狼狈得左避右闪,间或大声得求饶,翻来覆去无非几句:“师傅我错了!你把腰带系好再打我我保证不乱跑!”
“别打脸别打脸!”
“剪刀收起来啊!!”
以上。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谢景山把温白堵在了悬崖边,咬牙切齿得看着他:“翅膀硬了,胆子大了?我管不动你了?”
温白看着他那柄寒光熠熠的剪刀估摸着要是被砸一下还是挺疼的,小心翼翼得后退了一步:“青骨啊……喝一杯提神……”喝两杯有惊喜……
谢景山倒不是非常生气,只是有些恼羞成怒了,那么多事情尚未解释解决完毕,这崽子竟先想着法儿得把他往床上拐,关键那两杯茶水还是他自己喝下去的,看起来谁也怨不得,但说到底还不是温白安排好的?他知道说这崽子如今习惯也好,当真用心也好,但将这带着算计意味的法子引他一步步往坑里走叫他怎么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山崖上风大,几只不知名的白鸟拖着修长柔软的尾羽在周围盘桓,发出清亮的啼鸣;涯下是百亩寒潭,水波荡漾,孔雀蓝的颜色分外漂亮。
谢景山收了武器,一言不发的冲温白伸出手来。
谢景山本想学那夫子取戒尺来狠狠打两下温白的掌心,却见这崽子呆愣愣的以为自己消了气,又高兴又有些忐忑不安地将自己的手握在掌心不住摩挲,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算了。他想,经历了这么多坎坷,好不容易能重新比肩了,再多容忍他一份也无妨了。
“温白。”谢景山说,“往后不要将你那一套哄骗法儿用在我身上,这次便罢了,日后再犯,为师要叫你罚跪的。”
温白爱惨了他这幅红着耳根硬要摆起师傅架子的模样,恨不得长出尾巴来对谢景山甩出一朵花,当即笑着又凑上去抱住谢景山的腰,身子向后一仰,从涯边坠了下去。
失重感叫谢景山下意识得便要掷出法器来,奈何两臂被温白死死搂住,只得作罢。
风从下来,温白摊开四肢,与谢景山十指相扣,手臂微微用力,凑近恋人的脸,蹭了蹭他的鼻子。
谢景山视线正对着温白,他衣服本就系得不紧,此时风又大,两襟直接被吹开向上翻卷扬起,能看见他线条流利的肌肉曲线,在劲瘦的腰部自然收紧,整齐的腹肌纹理下人鱼线隐没在下身的衣物里,非常漂亮。
谢景山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盯下去,将眼闭了起来。
距离睡眠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温白松开一只手,两指扣环靠近嘴唇,吹了一声嘹亮的哨音,不远处,金龙低沉的应和声响起,水面被分开两路,清亮的水花翻卷起来,琉璃似的。
谢景山松开温白,在水波荡漾的水面脚尖轻点,方圆百里的水面瞬间凝结成冰,包括那溅起的水花也被固定住了那一瞬的惊艳绝伦。
谢景山负手立于冰上,温白侧骑在金龙背上,翘起一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笑吟吟得看着他,抬手画了个圆,以谢景山为中心,一瞬间春意盎然。
冰面上不可思议得长出了柔软细嫩的草,柔嫩得触感比编织的地毯还要绵软,草丛间开着细碎的小花,白底粉心,非常少女。
温白咳了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那些粉色的花朵一下都低了头下去,再抬起时变成了柔和的浅蓝色。
大金龙抖了抖两根长长的龙须,有些好奇得拍了拍飘到它面前的雪色花瓣。
漫天雪白。
带着香气的白。
飘飘摇摇的梨花雨中,温白从龙背上跃下,嘴角噙着笑,往谢景山走去。
他身后是连绵的远山,连带着琼楼玉宇,连绵出孤傲不羁的高处不胜寒;他脚下是寒冰,偏生出绿草如茵还繁花似锦的春水一处弯。
温白立在谢景山面前,抬手扶落他发上共双肩的落梨白,慢慢握住他的双手,眼角眉梢都是笑,眉眼温和,好似将那一潭春水尽数装了进去,他看着他,心里又酸又涨:“景山。”他说,“我们就这样,一年四季,生老病死,从手执青丝到白发相结,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谢景山瞳孔微微得收缩,他看着温白在他面前慢慢矮下去,单膝跪地,仰着脸看他,眼睛却亮晶晶的,温暖,鲜活,充满生命力。
谢景山抬手抚上温白的脸,温白一手反握住他,歪了头去蹭,一边继续目不转睛得盯着谢景山,一边伸出一点舌尖去舔他的掌心。
温热,湿滑,带着些情人之间不言而喻的情色味道。
“好吧。”谢景山扬了扬眉毛,“我姑且先答应你。”
温白笑着拉谢景山触向自己的胸口,将他的掌心紧紧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谢景山微微一愣,有什么东西正攀上他的手指,低头去看,正是那株细小的植物,如今它已然变了个样子,通透碧玉,像是什么质感极好的宝石似的,头尾相互缠绕住,半指宽细,顶端斜斜生出一片顶尖略翘的叶片,着实好看。
“景山。”温白握住他这只手,低下头去轻吻他的手指,含笑的声音又低又沉,“景山,你就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