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半仙】
24.富贵公子
躺在院子里闭了会眼的工夫,远处多出一个布衣蓝帽的衙役来,看到我醒后连忙凑过来禀报:“大人,李潘认罪了,可是要放人?”
“哪个李潘?”我困惑的问道。
狗腿弯腰解释道:“就是三个月前打伤人不认罪的那个,当时老爷指示要将人关起来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怎么,牢饭吃不下去了?”我伸伸懒腰问道。
役衙笑道:“回老爷,像他这种富贵人家的孩子,从小没尝过什么苦头,居然能硬着头皮在那又脏又臭的地方支撑到现在,这是谁都未曾想到的,十四五岁的孩子心眼都不算坏,
只是缺少大人管教罢了。”
十四五岁?原来是个少年犯,我起身揪起一颗葡萄扔到嘴里:“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蓬乱的少年被推搡了出来。
面孔上皆是脏污,唯有一双眼睛像水银一般灵活,抬着下巴不情不愿道:“你就是新上任要关我一辈子的那个知县?”
我吃着葡萄点头,目光扫到他嘴角露出一丝鄙夷,扯下一串来放到怀里重新躺回椅子,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要认罪了?”
他瞬间嚣张的像头张牙舞爪的小豹子,鼓着腮帮怒道:“哪个要认罪了?我才不会!明天是母亲大人的寿辰,我想回去看她老人家一下,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至于什么狗屁罪,就是把你们这衙门的牢底坐穿老子也不认!”
我大力鼓掌:“原来你想把牢底坐穿么,有志气。”
再对旁边错愕衙役抬下巴示意:“带下去,为防止他越狱再加派两个人手。”
小豹子一下瞪圆了眼睛:“你竟敢不放我回去?”
“为毛要放你回去?你母亲寿辰干我何事?”我皱皱眉头,这葡萄太TM酸了。
少年急的跳脚:“百善孝为先,你身为一方父母官,连这个都不懂么?”
“孝?你跟我谈这个?”我将葡萄皮吐到一边,伸手招呼狗腿:“老爷我闷在家里有多久了?”
“两个月。”狗腿掰着手指数道。
“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您什么事儿都没干。”
“我为什么不出去?”
“老夫人叮嘱了,病好之前不能随便出门儿。”
“不就我脑袋上的几根头发么,碍着她什么事儿了。我为什么要听她的啊,你说这家里谁说了算?”
“老夫人……。”狗腿犹豫道。
“为什么?”我拍桌怒问。
狗腿后擦着汗小声道:“长者为尊,百善孝为先……。”
我嗤笑,伸出一只脚踢李潘:“听到了么?十岁起开始打架闯祸,你母亲为救你生生被地痞折断一臂,后被你父亲嫌弃续娶了三房小妾,这几年来在李家地位岌岌可危。你不思进取倒也罢了,竟还愈发嚣张蛮横,为非作歹鱼肉乡里。你可知你入狱三月,你母亲前为何不前来探望你?”
他握拳紧张道:“为什么,我她娘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自然是失望透了,再不想看到你。”我继续吃葡萄,对面的少年半天无反应。
我瞟他一眼,却见他已开始抖着肩膀轻声抽泣:“不会的,娘不会不要我的。”
“就你这幅德性,难保长大后不是个白眼狼的主儿,她看来还算明智,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他红着眼睛追问。
“可惜她一个坚强的个性女子却身体残疾,可惜她空有一子却徒有将牢底坐穿的大志,可惜她时光易逝美人衰老丈夫娶妾不止,可惜她空对日月垂泪孤苦终老!”
我将葡萄往桌子一丢,挥手冷声道:“带下去!”
他推开那衙役,慌忙抓住椅子把手叫道:“不要!我要回家,我要见我娘!求求你大人,让我回去吧,就一天!我只想去看看她……。”
我不为所动,对那衙役厉色道:“带下去!”
就在那衙役去拉扯的时候,那少年却扑通一声跪在我跟前:“我只想回去看看她,求大人准许,明日日落前我定准时回来,保证不会乱跑……我再也不打架了,再也不闯祸了,求求大人!”
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揪我的裤腿,脸上两道泪冲出雪白的沟壑,红着眼睛哭的像只惨兮兮的小兔子,再无半点方才的狂妄。
我沉默了会儿,将那衙役挥退了,对狗腿吩咐道:“带他去梳洗一下。”
“我要回家见娘亲……。”他死活不肯松手。
我揪着快要被他扯下来的裤子怒道:“你想用现在这幅鬼样子回去让她难受么?”
他怔了下方才犹豫着松手,默默的跟着狗腿下去了。
衙役叹服道:“大人厉害,这孩子虽然品行不端,倒也像个男子汉,牢里几个月一声苦都没叫过,却被您几句话说哭成这个样子,果真不亏是读过书的学问人。”
“这种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拖家带口的还敢出来闯,哼哼。哪像你家大人当年单身道儿上混,从来就没怕过谁。就算被警察逮到,光屁股的不怕穿他们穿裤衩的!除了玩儿命,谁
还能把咱怎么着啊?”我翘着脚对自己当年的流氓壮举颇感得意。
那衙役脸上露出失望神色,似未想到我文诌诌的话语后面居然会如此粗俗,却只是微微点头道:“大人说的极是。”
是个屁……
“你去把牢里的东西给这小子收拾收拾。”我懒得看他脸色,捏起一块月饼开始啃。
刚吃两口,就见狗腿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
“哟呵,还是个小帅哥呢,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举着咬了大缺口的月饼招呼他。
少年瞬间窘迫起来,红着耳朵结巴道:“我,我不吃,可以走了么?”
我摇头:“不可以。”
“你这人怎么这样?出尔反尔?!”少年急的跳脚,小兽凶性似要大发。
我讥诮的笑:“我何时答应过要你走的?自作多情罢了。”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长睫毛微抖,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落下,两只手笼在袖子中嘎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