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胳膊,你脚。”
“不疼。”
“怎么会不疼?”
“真不疼,我一大老爷们儿的,怎么会疼呢?”阮东阳说着伸手要拉于棠,笑嘻嘻地说:“来,过来坐。”
正在这时,房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于棠心头登时一紧,说:“孟阿姨回来了!”
“她回来你怕什么?”阮东阳问。
“不能让她看到我来了。”于棠紧张地四处乱转,终于看到衣柜,上次阮东阳就是把她塞进衣柜的,于棠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衣柜里钻,忽然又想起保温桶,忙抱着保温桶一起坐进衣柜,将衣柜门“砰”的一声关上,正好这时孟方兰进来。
于棠抱着保温桶坐在阮东阳的衣服上,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想她真的长高了不少,初二时坐的时候,觉得衣柜宽宽敞敞的,现在觉得些微逼仄。于棠正绷着身子不让自己动时,外面传来孟方兰的声音。
孟方兰问:“饿不饿?”
阮东阳回答:“不饿。”
孟方兰又和阮东阳说了几句,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似乎要劝阮东阳的,过了一会儿,孟方兰又开口说:“你是不打算向你爸低头吗?”
“凭什么我低头?”阮东阳问。
“你还认为你做的没毛病?”
“有什么毛病?梁程志欺负女生就该打!我打他打的轻了!”
“阮东阳!”孟方兰吼一声。
随着这一声吼,房间内安静下来。
于棠坐在衣柜里看不见阮东阳和孟方兰的表情,但她能够感受到孟方兰的愤怒与无力,孟方兰一直都是爱阮东阳的,只是方式不对,正巧碰上青春期的阮东阳,于是二人每每相处,必是火药味十足。
阮东阳是谁跟他硬,他比谁更硬的硬骨头,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于棠抱着保温桶坐在黑暗中,听着孟方兰说:“那你继续在面闭养伤吧,我是管不了你了。”孟方兰走了,确定她已离开客厅,于棠从衣柜里出来,趴在门缝看着孟方兰离开二道门,听着院门被锁上的声音,于棠才将保温桶放到桌上,拉一张凳子坐到阮东阳旁边,看着阮东阳的脚,腿和胳膊,一阵心疼,轻声说:“东阳,你向阮叔叔认错吧。”
“不认。”
“认错吧。”
阮东阳正不高兴,听到于棠这么说,越发觉得心里窝火,冲着于棠大声说:“你怎么回事?你帮谁呢你?”
“我帮你啊,你想想,你现在是未成年,有法律保护着你。可是假如这次你超过了十八岁,你拳头再硬一点,你可能一下就能把梁程志打重伤甚至死亡,那时你真的是像梁程志父母说的那样,走上犯罪道路了。”
阮东阳沉默。
于棠也不作声。
阮东阳想说自己也不没轻没重的人,知道打人不打要害,只是给梁程志一个教训。他转头看向于棠,正要和于棠解释,于棠乌溜溜的大眼睛已经通红,两包要掉不掉的眼泪在眼睛打转,模样楚楚可怜,阮东阳一下慌了,呆了两秒之后,忙直起身体说:“于棠,你不会要哭吧?”
于棠没说话,她是想哭,但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觉得哭挺丢人的,所以在忍着。
“哎哟,你别哭。”
于棠吸了吸鼻子,声音软糯地说:“东阳,你以后别动不动就打架了,好不好?”
阮东阳看着于棠通红的眼睛,突然间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搓一般,他嬉皮笑脸不起来,神色敛住,点头说:“嗯。”
“那你晚上也和阮叔叔认个错吧。”
第44章
“嗯!”阮东阳点头。
“脾气不要那么暴躁。”于棠说。
“嗯!”阮东阳重重地点头。
“真的?”于棠问。
“真的。”
于棠向来相信阮东阳的承诺,他是那种随口答应一件事情,对方可能都忘了,他还记得的人。
“那你不哭了吧?”阮东阳看着于棠,问。
“谁哭了。”于棠抹了一把眼睛。
“不哭,你眼睛红什么,吓死我了。”
“怎么吓你了?”于棠问。
阮东阳回答不上来,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转移到于棠的骨头汤上,等到于棠走时,他才整理自己的思绪,为什么于棠一哭他就要“吓死了”,因为他都见不得于棠受一丁点儿委屈,怎么会允许她哭呢?她一哭,他什么都愿意答应她,哪怕是去摘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他当时心里切切实实的这么想的。
阮东阳靠着被子,这几天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和他说了诸多道理,此时因为于棠的“犯罪”之说而再次袭来,他上高中了,更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连累父母,连累于棠,他不后悔打梁程志,他后悔的是自己做事方式过于粗暴鲁莽,以至于闹成现在这个地步。
真操蛋!
阮东阳暗暗骂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于棠要哭不哭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于棠偷偷摸摸地从大黄洞钻出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孟方兰、阮正宾都没有回来,小胖、徐文思也不在了,她拎着保温桶朝二十三栋,远远地看到徐文思站在梧桐树下面,因为身材颀长,气质温润,所以格外好看。
“文思。”于棠喊。
“出来了。”徐文思笑着应过来。
“嗯。”
“东阳怎么样了?”
“挺好的,挨了顿阮叔叔的打,知道长记x_ing了。”
“那就好。”徐文思伸手拍于棠身上的灰土。
于棠抬眸对徐文思笑,余光中瞥见徐牧成,热情地喊:“徐叔叔。”
徐牧成看向于棠,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棠棠干什么呢?”
“去看东阳呢。”
“回家不?”
“回。”
“走吧。”
徐牧成在前走着,于棠、徐文思在后面跟着,到二楼时,于棠回家,徐文思、徐牧成上三楼,到了三楼,徐牧成问:“今天做什么呢?”
徐文思回答:“在小胖家看书了。”
“晚上想吃什么?”徐牧成话题转的很快,却很家常。
“都可以。”徐文思回答。
“吃面条怎么样?”
“可以。”
徐牧成洗洗手去做饭,徐文思回到自己房间拿本书,坐在客厅内看一会儿书,转过头去看徐牧成,徐牧成似乎瘦了,站在厨房内,十分单薄的样子,和以前一样切菜,和以前一样温温和和,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徐文思忍不住喊一声:“爸。”
徐牧成停下来,转头问:“什么事儿?”
徐文思看着徐牧成,那句“谢阿姨挺好”在嗓子眼儿里百转千回,到底还是没说,而是说:“我要加个j-i蛋。”
“好。”徐牧成笑着答应之后,重新切菜。
徐文思靠在沙发上想,如果这种事情放在阮东阳身上,阮东阳一定会果断地选择于棠或者让爸爸和谢阿姨结婚吧?
然而,此时阮东阳却并没有果断。
阮正宾下班之后,过来询问他的情况,他有心想向阮正宾认个错,但血缘本能生出的羞涩令他别扭了好一会儿,都没法开口。
“吃饭吧。”阮正宾从厨房端来丰盛的晚饭,在阮东阳的床上就给架上小饭桌,不声不响地给阮东阳准备了勺子、筷子、餐巾纸等等,又将枕头塞到阮东阳的背后,问:“这样吃饭方便吗?”
阮东阳低头说:“方便。”
“好,那你吃吧,有事儿再叫我,一会儿我来收碗。”阮正宾公事公办地说。
“嗯。”
阮正宾转身朝门口走,听到背后一个声音:“爸,我以后不会乱打人了。”
听言阮正宾脚步一停,回过头看阮东阳。
阮东阳正埋头吃饭,仿佛刚才没说话一样。
阮正宾却笑了,他知道儿子的脾x_ing,可以饿三天与妈妈抗衡的孩子,能说出刚才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阮正宾一直绷着的脸,微微松动,眼睛不由自主地弯了,表情竟然有些羞赧,说:“这次爸爸打你是爸爸不对。”
“嗯。”阮东阳轻轻地“嗯”一声,继续吃饭。
阮正宾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一会儿,说:“那我出去吃晚饭了。”
“嗯。”
阮正宾一出门,嘴角就绷不住扬起来笑容来,坐到饭桌前时,孟方兰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儿子向我认错了。”
“真的?”孟方兰大声问。
“嘘,声音小点。”
“真认错了?”
“嗯,别说了,吃饭,赶紧吃饭。”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