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犹豫未决後,凯伯终於把定了心。他拉开抽屉拿出上次那包牛皮纸袋,沉重的将它掷向接近毕维斯的桌角一隅。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已经不具影响力,但是我还是决定还给你……这是我的诚意。」苍哑的声音使人听来十分薄弱。
自那天起,他就已经悟出自己和毕维斯的缠斗不会有胜算;手上的「护身符」对毕维斯构不成威胁,那麽,自己根本就已经毫无优势可言。
毕维斯没有伸手去拿桌上的牛皮纸袋。他专心的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凯伯战败的神情上。
他一直在等这刻的来临,毕维斯也很清楚自己的期望终究会实现,因为只要凯伯够聪明必然知道其中熟轻熟重,最好的做法是承认过失而非愚昧的消极抵抗。
胸有成竹的等待,一时间还是让毕维斯对凯伯荡然无存的气焰所引发些许讶异的感受。
除此之外,坦白说,他并不觉得有击溃敌人的畅快感;也不带著无谓的同情,那是一种平淡且理所当然的态度。
「你也知道我贪图美色只是一种排遣,不可能是认真的!」他仰觑著毕维斯,「我已经真切的感到後悔,所以看在这些年我为这个家的付出,你能不能帮我跟艾薇说几句话?」他像只被夺去獠牙的野兽,失去以往的嚣张气焰,他丧失斗志的恳求。
见毕维斯还是久久不语,凯伯紧握的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我真的已经和那个女人断绝往来,我从今以後不会再背叛你的母亲。」
廉价的保证让毕维斯目光变得凌厉。
「玩弄别人的心,真的这麽有趣?」凯伯的话勾起他的怒气,「你能就这样轻易的抛弃她?」微抬起下颚,毕维斯的眼神满溢出轻蔑。
「不是,」他急欲想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被艾薇发现後,她也很乾脆的和我分手了,我们本来就没有感情在,单纯只是……肉体关系。」
毕维斯扫视著他颓丧的脸。他实在困惑艾薇的眼光到底算好还是差?居然爱惨了这样的人?
「你真的爱我母亲?」他怀疑的目光仔细的扫著他。
「当然!」没有任何迟疑,凯伯真切的回望他,「这次真的让我体认到艾薇对我的重要性……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不想看到她难过,所以若她愿意原谅我,我一定会尽一切所能补偿她。」急欲表达出自己的诚恳,让凯伯显得慌乱失措。
毕维斯冷眼看著他衰弱的神态。这让原来就不打算将他逼上绝路的毕维斯,不再出言咄逼。
凯伯的真情告白不是唯一重点,因为他知道艾薇对凯伯仍旧有著深浓的执著,加上这两年他接下父亲的工作,也的确是用心打理,这个家之所以能衣食不虞,他无法否认,凯伯的确有其功劳。
纵使是看不起他的卑劣狡诈、贪欲好色;但如果他决心悔过,而艾薇也愿意原谅他,那麽自己又能说什麽?
……说他卑劣狡诈,但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时艾薇刚经历丧夫之痛,在她的心悲擮未愈时,因为凯伯适时的出现终於让她平抚伤感,一方面为她自己找到心灵的依靠,但绝大部分是考虑到自己该享有父爱才会和凯伯结缡;那时艾薇对他的爱,应该是还没有到浓烈的地步。
忆起当初明明晓得这个人不会将全部心思放在艾薇身上,自己还是因为那些照片,而说了言不由衷的话同意艾薇嫁给他。
从他们结婚那天起,他就自责於没有勇气向她坦承这件事,所以他厌恶自己的自私。
然而现在,他明白目前最好的做法并不是让凯伯离开。即使他的存在使毕维斯感到碍眼;为了艾薇,这次他要做的决断该是以艾薇的幸福为单一考量。
纵然这麽做也永远无法弥补自我责怪的缺口……
望著凯伯的悔悟,毕维斯感慨著。
而今,至少他这趟回来也不能说是没有收获。
「我不会为你说好话。」看著凯伯仓皇的表情,他缓缓的说:「如果你真的有诚意就该自己去对她说。」
凯伯锁著眉心,脸上的皱纹逐渐加深,他困难的启口:「那你可以原谅我吧?」
毕维斯涌上喉头的嗤笑忍不住逸出,他回望著他,眼神中没有一丝动容。
凯伯无言的盯著讥讽的表情,显露出心里的恐慌。
毕维斯抬高两道眉尾,平抚了他的鄙笑线条。
「我本来就不喜欢你,所以没什麽原不原谅的。」脸上荡著一揽无疑的事不关己:「一切都像以前一样,各过各的!」
凯伯不能奢望毕维斯能对他有一点好感,毕竟自己曾用不耻的行为要胁他,当初想用这种方式使唤他回来,也是因为他希望能藉此让他替自己向艾薇,他明白要消去艾薇的怒气也唯有毕维斯办的到。
思及毕维斯不会为他这麽作,他才天真的以照片胁迫,加上自己在见到毕维斯後,风流的性格又再次蠢动,才会让自己步入这般田地。
毕维斯没将他逼入匛境已是自己的侥幸,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靠时间证明自己的觉醒。
把立场说清楚了,毕维斯一点也不愿意多做停留。他拿起桌上的牛皮纸袋,转身朝门口走去。
一道门冷不防的被打开,一时之间,蹲在门外的人震惊的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脸上勾起的微笑是既僵硬也无所适从。
毕维斯垂眼看著他,眉间的皱折慢慢的蹙了起来……
第十章
房间内透进暖暖的光线,窗外花絮如流风回雪,淡雅的帘布随风轻飘。
和整间房子相较下,这间房间是难得的朴素了许多;没有华丽而繁琐的装饰,只有充满温暖祥和的纯净。
「对不起啦……」雅德明白是自己理亏,因而低垂著脸不敢抬起。
还好毕维斯机伶的带上了门,没让凯伯发现,否则自己恐怕会处在相当难堪的境地。对於这一点他是很感激毕维斯的周到。
毕维斯舒适的坐在他身旁,偏头看著他,并不准备立刻援救他羞愧的情绪。
没得毕维斯的回应,雅德觉得他恐怕在生气,而那道直直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他显得局促不安。
感受著他的视线就停伫在自己脸上,雅德惊觉到自己内心的澎湃,越想忽视就越是明晰。他懊恼的想著,自己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对他近距离的注视毫无招架能力的?
「谁叫你都不说清楚,我当然会担心啊!」他小声的说。
即使做法不能称为合宜,但他觉得自己的动机是纯正的,一切出於自己对他的忧虑,他应该不会不懂他这份心。
偷偷斜瞄了身旁的人一眼,雅德虚脱的松下僵硬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