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行为很不地道,通常我们把它称之为,叫板。
罗恩深知“鸡犬不宁”影响团结,而团结,他妈的就是力量。他趁胡安不备,请来专业的营养师,宰了“埃因霍温”,
加了党参、鹿茸、枸杞等辅料炖成了一锅,亲自送进了季米的拖车。这件事把胡安气得直跳脚。并且直接导致在接踵而
来的一场比赛里,他毫不客气地把季米撞出了赛道。事后,胡安摇头晃脑喜上眉梢地对罗恩解释,他只为抢道,压根没
瞅见身边的队友。同时旁敲侧击地暗示,为了保证下场比赛自己的耳聪目明,他得吃一顿狗肉煲。
敲竹杠的水平如此小儿科,见惯大阵仗的罗恩哪里怕他。魔高一丈地扔了他一纸“减肥令”——你要是下场比赛前不瘦
个十斤八斤,就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
胡安结婚早,不能任由儿子的奶粉钱没有着落。他一肚子委屈却无处倾诉,因为车队上下待他如避瘟神,这让胡安只能
闲来无事对镜自怜。结果他无比郁闷地发现,除了没有季米那么玉树临风以外,实在不差他什么。这种先天不足的认知
,跟刀子扎在心坎儿里一样。后来他带着这种郁闷的认知去打网球,摔断了一条胳膊。
打那以后,季米走哪儿都能感受到背后胡安鬼火一般阴森的目光,这在人人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的马凯伦显得尤为特别
。他相信,胡安是那种他一旦认可了你,可以把自己心窝子掏出来给你当夜壶的人。但只要和你卯上了,也不怕鱼死网
破同归于尽。尽管如此,季米觉得,吃多了火药的胡安依然不失为一个好人。虽然在他的逻辑里,只要不是视死如归把
他从睡梦里唤醒的人,基本上都是好人。
“世界是法拉尼的,也是雷纳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马凯伦的。”在赛季中途休息的间隙,罗恩包下一艘黄浦江上的游
轮,说搞个派对弄些余兴节目来给当家车手季米“减压”。
从头至尾不给一船为他而来的模特儿好脸色的季米,倒乐得被偶尔开荤的技师们抓住了灌酒。来者不拒,敬一还三。最
后被灌得看人都重影儿,走路直打飘。一个人跑到甲板上去吐。
天空像刷上了一层厚重的漆,又黑又浑。岸上的灯火琳琅满目,天顶的月光却晦暗不清。江风徐徐而来,季米对着将他
养育成人的黄浦江母亲吐得酣畅淋漓昏天黑地。他抬起脸的时候,恰逢江上生起腾腾的大雾。然后,他从雾里看见他的
老子,那个很小就离开他的再没有联系的老子,划着一个小舢板突围了白茫茫的封锁,慢慢地向他靠来。风趴在江面上
舒展身体,小舢板颠颠簸簸。他老子由远及近,慈祥的目光所向披靡,笑得天江一色,那么安宁。
那个人被时光静止在离开他们母子三人时的样子。没有变老。
船头的围杆挡在了他和他老子之间,如同让天地不得相见的天台神鳌的脚。季米觉得十分讨厌。于是抬起身子,翻了过
去。
艾弗伊里的树,荣枯了几季。简森和倪珂也晃到了毕业的年纪。没了季米,没了费小多,原来挺闹腾的寝室像抽空血液
的心脏,活力不足,死气沉沉。比他们后进艾弗伊的小年青个个虎视眈眈,如饥似渴地找车队试车、签约。倪珂仍称自
己苏武牧羊气节高亮,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宁可在老北京城里蹬人力小三轮也决不签得过且过的小车队,终日跟在季米
费小多屁股后面闻汽油味儿。
简森经过陆艺思这出也收敛得多,说倪爸爸打击面忒广,稍有姿色的弄不好都是他的“伯母”,和倪爸爸抢女人这种大
逆不道的事儿他干不出来。于是,不上课不跑圈的时候他们就窝在寝室里下象棋,过得和人生尚未开始就已经提前退休
一样。
“我说倪珂同志,您没发现您的‘车’和我的不一样么,您的‘车’走道怎么还带拐弯的?”
“那是你没见识,我的是四驱十二缸,你那顶多就是一人力小三轮儿,能一样么。”
“问题是我记得我都吃了你三回了,怎么,你的车还自动复活,忒智能了吧。”
“喂。简森,你以前是不是放水啊?”倪珂瞥个嘴,把自己偷偷放上棋盘的其实早已阵亡的“车”拿下来,顺手撸掉简
森一个“炮”。心里琢磨,小时候这小子和自己下棋总是输多胜少,眼力也差。怎么这些年棋艺见长得厉害,而自己耍
得这点小手段也老骗不过他。不过正因为这样,倪珂骨子里圈养的不服输的细胞全都复活了,本来和简森楚河汉界的厮
杀是为了打磨时间,现在反而顶真起来,没车队签约的日子倒过得不算苦闷。
“你说呢?”简森微微一笑,目光特温柔,连临近海面的酒色月光也差的远。
倪珂低头想了想,然后仰起脸看着他问,“那为什么现在不放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简森想要说话,倪珂却挥手打断他,低下头反反复复摸着棋子玩儿,说,“我知道你想的是
什么,不过,多余!哥哥可没那么容易灰心丧气,更没那么容易放弃。”接着扯开话题,“对了,季米现在挺得意嘿,
我前天看见一小姑娘对着他的海报行注目礼,捂着心口掉眼泪。和瞻仰领袖遗容一个模样。”
“也不全是。头年表现凑合,媒体便说罗恩傻帽花大价钱挖了个水萝卜。后来表现好了,冠军拿得多,可是退赛比冠军
还多。再加上队友变成了胡安,托你的福成了窄路里碰上的冤家,都把他从赛道上顶出去两回了。”简森看见倪珂眉头
微微打结,赶紧补充一句,“我和他不常联系,这些都是听费小多说的。”
倪珂眉头拧得更紧了,哼哼一声,“他倒是顺风顺水,破纪录跟玩儿似的。”
简森哈哈一笑,爷,多久的事儿了,您得大度。人小多可有一颗金子的心呢。
“镀的。”倪珂停了会儿,说,“你干嘛不找个车队混日子啊,又不是找不到。反正你本来就不喜欢玩赛车么。何况,
我听老倪同志说你老子都快急出了心肌梗塞,催你不是催得挺厉害的?”
“是啊,不过我说我得先成家再立业,改天给他弄一个孙子出来再说。”
“不怨?”
“不怨。挺好的。”说话的人又笑。
“我就是不待见你这不上进的样子。”倪珂翻个白眼,叹口气继续说,“你和陆艺思玩完以后,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