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回忆在歌唱 by:薇诺拉【完结】(24)

2019-02-23  作者|标签:薇诺拉

人让车的!膀大腰圆的爷们吹须瞠目的模样很是有趣,脸庞泛起朵朵红晕,仿佛粉嫩的野梅绽开在黝黑的枝头,娇羞非

常。

罗恩对这样的激烈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为当家车手让车,这在马凯伦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事儿。不光胡安,胡安的前任

,前前任,前前前任,无论历史往前追溯多远,反正雷打不动都是这样。最后他颇为无奈地得出一个结论,胡安是个睚

眦必报的流氓,且悟性极差。想当年自己纡尊降贵三顾茅庐把他从威廉米斯挖来,本是看好他与季米二人性格一冷一热

,必然合作无间,为马凯伦的数十年基业开枝散叶,加瓦添砖。结果理应是东来的紫气,愣生生变成了一团屁。臭不可

闻,也是自取其咎。于是,罗恩痛下决心刀挥乱麻,对他说,那你滚吧,马凯伦大不过螺丝壳,没你站的地方。

胡安走的那一天,天公格外作美,秋阳劈啪照人,十分和暖。整个马凯伦,唯有季米一人敢去送他。他说,上海的事情

,我还没来得及谢你。

“不用。”利落地摇头,坦白交代,“当夜月黑风高,满江飘飘的白色大雾。我没看清。如果早知道是你,我还得给黄

浦江加个盖儿,让你变成水鬼也爬不上来。”

季米脸上浮起了淡笑,知道这是气话,便没有搭腔,听他继续聒噪:“每个人小时候都会犯这毛病——父母越不让去的

地方,越要去。以为自家就是个柴窝,只有那个地方珠围翠绕,异草奇花。结果伺了个机会跑过去,趟过了不知深浅也

许会让人遭逢灭顶之灾的河,爬过了又陡又峭极目难见的山,千里迢迢到达目的地,结果发现,原来不过是片垃圾场。

”他顿了顿,然后说,“我活该。我现在才明白,那个地方叫作马凯伦。”

“你人不错。可你只看得见很高很远的地方。只看得见你想看的。”胡安最后说,“你不想看的,在你身边你也感觉不

到。你就是一没长大的孩子,被人让惯了,宠坏了。”

其实丢了饭碗的同志只是满腹牢骚,信口雌黄。再和他唠一会,他能把比不上季米的理由,归结为“自己没有一个当选

过 ‘上海小姐’的妈”。但是季米不知道,胡安的话,连同简森的话,把他整个人推入一种相当难受的状态之中。像

被漫山的大雾锁在了高寒的山顶。想喊,却失声。四下无人,无处申诉。他忍了几天,最后忍无可忍,不甘心放任自流

满心的憋屈,翘了一天练习,自己一个人回家,还未进门就开口问,“妈,有个问题我一直想知道。那天,季拉是不是

故意让我。”

季米妈妈当时正坐在沙发上嗑新炒的瓜子,咔嚓咔嚓,磕了一茶几的皮儿,少说一斤。她充耳不闻儿子的询问,不急不

慢地磕完第二个“一斤”后,终于说话:“那么多年前的事体了,还有什么好提的。”那句话像一口痰,吐在了季米身

上。除了恶心,别无他感。他呆呆伫在门口,觉得眼冒金星脚下虚无,连进屋的力气都丧失殆尽。季米妈妈继续低头磕

瓜子儿,磕得兴起了,顺便吼了儿子一句,“你好死不死的!进来啊。”

“妈妈,这件事情挺恶心的。”声如撞钟的一句呼唤把季米拉了回来,他说,“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争,犯不着要

别人让。”

季米又翘了一天的练习,去季拉的公司找他。该是下班的时候,头上的天空呈现日暮的酱紫色,精美绝伦,而杂乱无章

的烟灰色云朵却不安其分地拼绞在一起,如同一大块长满絮状霉菌的波斯挂毯。叫人看得心浮气躁,直想操刀砍人。季

拉在一辆脊梁压弯的大卡车前,把货搬上搬下,像只勤劳的职蚁。季米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这些

年,自己长大了,季拉却老了。

他的胳膊开始长出松垮的肥腩,眼角爬满叶脉似的纹线。垂暮的阳光提提踏踏落在里面,填起一道道细微的沟壑。好像

昨天还是那个会坐在板凳上挑出米缸里硬壳小虫的少年,今天就已经老了。低头缅怀回忆的人,如同观棋千年的樵夫,

直到世事物换星移,石烂松枯才大梦初醒,原来出生至死,光阴集腋成裘,全年无休。

我们都他妈的,被“时间”给涮了。

季拉忙得挥汗如雨,滋养了一地的酸花臭草。在稍稍得闲之后,才注意到不知什么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弟弟。

“你来多久了?”他问。

“有一会儿了。”

“小时候只知道玩车,从卡丁到方程式。却不记得要学吃饭的本事。”大约知道季米来意的季拉,嘿嘿地傻笑,“外企

氛围挺压抑的,我待不惯。和一帮朋友合伙开了个小公司。又当经理,又当司机。苦是苦些,不过蛮自由。”

“后悔么?当年你让我。”

“哈哈,想听实话么?”他顿了顿,“我把肠子都悔青了。看到你夺冠悔,看到你拿分也悔,甚至看到你爆缸都悔。当

时我没往远里想,只想到,不能让你不高兴。你是我弟弟呢。”

“别干了,回家。我养你。”季米拽起哥哥的衣服就往外走。季拉忙说,不行的,不行的,姆妈要是知道我以后都赖你

身上,还不一耳刮子拍死我。季米晓得这话不掺假,他自己也惧怕姆妈的淫威,两个人便僵持在大门口,最后季拉摸着

头皮,挺羞涩地笑了,说:“要不你借我点钱,让我把房贷还了吧。我还了三年,连个利息还差得远呢。”

人生可不就是这样。一步之差,天壤之别。

季米翘掉的不只是练习,还有车协召开的车手例会。为了这个理由,他被缴去几万块。随后到了正赛,赛道上季米的马

凯伦跟在简森的广本身后,两辆车在引擎轰鸣中逐渐靠近,然而还未捉襟厮杀,兵戎相见,处于有利位置的广本突然一

个走大了的弯角,让出了赛车线,让身后的马凯伦轻松超过。事后被媒体追堵的两个人分别接受了采访,简森对此的解

释是,弯没走好;季米更节省,只甩出俩字——混蛋。车协主席,叫莫士立。“人如其名”这词儿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仅势利得一塌糊涂,还沽名钓誉,道貌岸然,把车协形象看待得重如古时节妇的牌坊。为了这个不雅的词汇,季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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