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护李莲英似的。鼻子里哼唧出声,“是啊,我昨晚上还瞅见你踢他呢。”
费小多没敢回嘴,一个人干憋着郁闷。谁要找倪珂掐,那是吃饱了撑的自讨没趣。真对人世没啥眷恋了,直接卧轨还换
个耳根子清净一了百了呢。尽管费小多一脸苦大仇深地忍了气吞了声,可这悄悄的私房话儿不知怎么的,还是在艾弗伊
附近一带传成了人尽皆知。没多久,陆葵儿的学校也到了考试周,恰逢那科考的是线性代数。监考老师瞅见这批学生一
个个抓耳挠腮愁眉苦脸作便秘状,心里不满,嘴上叹气,“我当了那么多年老师就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笨的一班学生,一
个个,脑袋都让费小多给踢了。”陆葵儿当下大窘,手一抖把做题的铅笔都磕断了。可想而知,当时费小多和他的外号
,那风头,啧啧,一时无两。
补考的事情后来终究是在倪珂的仗义出手下给摆平了。剩下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只差放假前马凯伦来个通
知,决定即将开始的冬季测试的试车名额给谁。
某日,难得揣着心事的季米,在楼梯口和似乎同样揣着心事的倪珂撞了个满怀。
“操你妈。”季米和一帮子北方老爷们相处久了,口头禅也与时俱进,从“白痴”“册那”衍生出了“操你妈”。骂完
才看清摊在自己怀里的人是倪珂。但是今天的倪珂和平日里的那个又大不一样。确切的差别在哪里,季米一时也说不上
来,反正绝对不仅仅是他一身和酒缸里泡过似的扑天酒气。
“我妈不在”,倪珂一脸迷蒙地抬起头望着季米,用那种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可奈何栽向青郁树冠的目光,往死里的温柔
和忧伤。那种目光看得季米一下子也挺恍惚,心莫名其妙地抽搐地疼了。“不如你操我吧。”凄然一笑,然后就醉得趴
了窝。
和韩娜也处于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的季米可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尤其是怀里的人还说得无限凄婉真假难辨,季米心里一慌
脚步一歪,就推着倪珂一起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倒地的姿势还真对应倪珂的那句“操我”,他在下季米在上,攻受白纸
黑墨一般的分明。被压在地上的人似乎顿时清醒过来,眼见对方并不着急从自己身上爬起来,便瞪起又圆又大的眼睛死
盯着季米。
“你哭什么?”回过神的季米问。
“我没哭。”
“那这是什么?”季米伸出手瞎摸了一把倪珂的额头,接着问。
“汗。”倪珂白眼一翻,险些背过气去。你丫哭的时候眼泪往脑门儿上面飞啊?!
“哦”,得到答案的季米终于慢条斯理地从倪珂身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转身瞅见倪珂满头的汗和暴雨滴子似地哗哗往
下掉,加了一句,“怎么流那么多汗?”又瞅见他一直瘫在地上不动弹,便再加一句,“喂,你可以起来了。”
倪珂这回是真怒了。“妈了个巴子!季米!我的肋骨被你压断了!!!”
“哟!不是季米嘛,费小多前脚刚走。恭喜恭喜啊,明天就要去马凯伦试车了吧。”第二天,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倪
珂,迎接又送走一拨接一拨的探病的人,笑看着季米说话。
“他们都说我是故意的。”万年不变的钻石脸不见一丝高兴,阴气沉沉的。
“什么故意?”
“故意撞伤你,抢走你为马凯伦试车的机会。”
“谁说的?”
“除了我们寝,所有艾弗伊的人。”
“那么……”完全收起眉梢眼角漾漾的笑意,显出认真正经的脸色,拧眉注视季米。“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季米不再说话,低下头思考了很久。然后抬起脸,非常肯定地说,不是。
“那你还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啊”,倪珂灿烂地咧开嘴,笑得美艳不可方物,“哥哥我累了,你回吧。”
季米起身往门外走,已经走出了病房门口,突然又折回来,掷地有声地冒出一句让倪珂接好的肋骨差点又断一回的话,
“我会对你负责的!”
笑得浑身都疼快死过去的倪珂刚躺下,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操!季米!你今天怎么和一娘们似的,还没完没了了!”
抬眼看进屋的人,原来不是季米,是简森。
“季米去马凯伦的事你听说了吧,是不是闷在被子里哭呐?”简森说话没人性,尽对着人家的伤口再下刀子。
倪珂坐起身,挺豪迈地一挥手,说“我一大老爷们我哭什么啊,不嫌丢人啊。再说,这屁大点儿事至于么,就我妈死的
时候我也没……”突然愣住了,不往下说了。
简森一脸遭雷劈似的惊愕。“你这话什么意思???”
倪珂挺好看地笑笑,左左右右地挪动屁股,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着。继续说,“什么‘什么意思’,隔屁歇菜死了
呗。”
“什么时候?”简森的声音哽咽,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圣诞节那几天突然发生的事儿,就我和‘闭月羞花’逛东非大峡谷的时候。回来以后,老倪同志还下令瞒着,不让别
人告诉我。也怪我自己,明知道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最近为去马凯伦试车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都没回那家看看。结果
昨天抽空回去了下,发现人不见了,就剩一张半大不大的黑白照片挂在墙上,还冲我笑呢。”倪珂大概觉得这事情发生
得挺逗,哼哼哈哈地从喉咙里冒出几声怪笑。随后从床头老师同学送来的大堆小堆的水果礼物营养品里找出一苹果,抛
给简森。“乖,给哥削一个,哥嗓子疼。”
简森没有伸手接。苹果打在他的身上又掉在了地上,向前叽里咕噜跑开几步,停住了。
倪珂一个斜眼,躺回他的病床,闭起眼睛说,没别的事就滚,我真的累了。
“你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往死里撑。”沉默片刻的简森,叹口气往门外走。经过倪珂身边时,突然拉起被子把他的脑
袋罩在里面。病号同志刚想破口骂娘,耳边就传来那个他打小就熟悉的温柔得一塌糊涂的声音,“如果想哭就哭好了,
不丢脸,反正我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