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眼泪滑下,我把他推开,对著他微笑:「越天,我们放了过去好不好,从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
他眼睛紧缩,坚决地摇头。
「你说你爱我,我信,可是,我们过去了,在一起只是延续痛苦挣扎。你可以不放过自己,但放过我好不好?」我轻声地对著他说。
「呵呵,」李越天摇著头笑,神情有丝悲伤,「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回来。」
「回不去了。我这里,」我摸著心脏,「已经没有了你。」
「不……」李越天站起来,「不管你这里是颗什麽心,你都是我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你还是不愿放过我吗?」我看著那比以前瘦了许多的背影。
他站定,没有回过身。
「你知道,只要你不放过我一天,你身边的人也就不会放过我,就算如此你也不愿吗?」我淡淡的说著。
「另外,我想提个醒,他们这样对我,抱歉我不会再对他们容忍了,欠我多少我就要讨回多少,对不住了。」
他转过身来,犀利的眼睛看著我。
「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放弃我吗?」左右为难,李越天,这就是你要的境地吗?
「所以你认为背著我爱著你却得不到你的可能,而後成为你的敌人,这就是你对我最终的报复?」李越天半斜的身影在黄昏中显得萧索。
他不比我好过,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一切都那麽艰难,我熬过的那些苦痛怎可能缴械投降?把他都从心里赶下去了,还有什麽我做不到的?
「或许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越天。」我掏出烟,慢吞吞地点上,有水打在烟上s-hi了小小的一块,抽一口似乎都能尝到苦涩的味道。
「小唯,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他慢慢地走了,夕阳拉长了他的身影,那长长的影子像我们走过的路,唯美却凄凉。
昏头昏脑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
又是黄昏,莫名地烦躁,打林简的电话,他推开两扇门,扬扬电话:「老大,我在……」
把手机扔在地上,我揉著额角:「帮我送点补品什麽的给聂闻涛……」
林简耸耸肩,撇撇嘴:「遵命,老大……」临走前问我:「要不要帮你送点喝的上来……」
我呻吟:「天,让我清静地死,滚……」
稀稀落落的药颗滚了一地,没有心思捡起,突然想找个安静的地点独自待一段时间,打电话给我妈,说我要去希腊看海。
母亲大人在那边冷抽了口气,语调倨傲冰冷:「小子,我不养米虫,章家没有小开。」
明显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引得我「呵呵」直笑,「妈,我用我的私房钱,您看行不……」
「你知道希腊一间临海的房子要多少钱吗?多少钱你知道吗?老娘在公司拼死拼活拼一年也只能在那里买半间,啊,你知道吗,你有多少钱,老娘告诉你,你那点小钱就能在那小旅馆里住一星期半月……啊,你知道吗?」
那边的女士言语激烈,以为我在跟她要爱琴海岛上寸土寸钻石的房子。自从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跟她要这个礼物,她就震惊了好几天,往後几次打电话来联络母子感情都是欲语还休,最终在我的无声妥协之後她才松了口气。
爱财心切多年未改的母亲大人最後箭指中心:「死不了就赶快来老娘公司上班,你欠我多少钱你知道吗?快来还债……」
我笑,笑得肠子打结,心情愣是好了起来:「先欠著,你不是放我一年假吗?这不还有三个月呢。」
「你又要搞什麽鬼?」章女士疑神疑鬼了,她已不信任我,自她知道我有多能胡闹之後,她的纵容还是有限度的。
「度假,散心,看海……」我随意说著,「你随便挑一个……」
「你活脱脱一个败家子……」章女士可能望子成不了龙,语气充满怨气:「反正这次你休想从我这里拿一个子,不,半个子儿也休想……」
「我自个儿解决……」我笑道,说了拜拜,挂了电话,免得那喷火女龙这时候火气太重,直接一鼓作气冲回来找我算帐。
人呐,还是及时行乐吧,先纵情著玩,痛苦来时也算物超所值,也心甘情愿承受了。那幢属於大楼中的某层总会把我死死束缚住的,章女士总是希望她的儿子能有所成就而不是游手好闲,但不急在一时。
林简打了电话回来,「老大,聂闻涛回国了……」
我竟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淡淡地问著:「什麽时候?」
「今天早上……」
「呵呵,你回来吧。」今天早上?好巧啊,也许那两人是同一航班,真有趣……
「老大……」林简在那边犹豫。
「回来吧。」挂了电话,沈吟了一下,想及聂闻涛来这遭的目的,什麽事都可以为我做?还是,确定我是否真的活著?什麽心思啊,难解,看来男人不比女人好看透……
林简一回来,我笑咪咪看著他,他一傻,往後退,「老大,你怎麽啦,不能怪我,又不是我逼走他的……」
「切……」我一扬手,示意那样我压根没放在心上,「愿不愿意跟我去希腊看海啊?」
「老大,你疯了……」林简莫名惊诧,「真受刺激了……」
「去不去?」我和颜悦色再问一次,不以他的态度为忤。
林简闭闭眼,壮士断腕般吼:「去……」
我轻笑出口:「轻点,我听得见……」
「老大……」林简苦哈哈,「我还能怎麽样,你就算要去地狱,我也得陪著,反正你有粥喝也会帮我弄碗干饭吃的……」
随便整整带了两套衣服,拎个包,脸上罩墨镜,学生模样般混出境,飞机直达爱琴海……
「老大……你看这个怎麽样……」飞机上林简拿著一个酒店资料给我看,宣传照上那四面临海的酒店美轮美奂,沐浴在爱琴海的阳光里,美得不像尘世。
「我们不住酒店。」我笑笑。
「咦……」林简停住翻资料的手。
「我有个房子,在一个小岛上。」
「啊……」林简呆了一下,然後摇头笑:「我忘了你算有钱人……」
我笑,斜眼看他一眼:「李越天送我的。」
李越天送我的,在我二十岁那天,倾尽他所有钱财,还跟别人借了一大笔,在那个小岛上给我买了某个小房子。那时候是多爱的年龄啊,我竟觉得那时希腊的天比我所见过的所有天空都蓝。
那个男人送我某幢我在照片中看得两眼发光的房子,在千里迢迢外的他国,他从没去到过的地方,在我二十岁那年。
爱上他真的不难啊……所以忘却了,心却空荡荡的……
真是该死,不是吗?
忘了,心,却空了。
那该死的年月啊,就算释怀,但还是少不了唏嘘,就像流著泪笑著唱:我要忘了你,从今以後不再爱你……
在爱琴海的小岛上,每天晒太阳,看蓝天大海,喝咖啡,偶尔喝点酒,烟抽得少,有时想不起来要抽。
我俨然一派健康作风,骇得林简每天看著女神雕像鞠躬,就差一点没上香。
每天会收拾房子,把自己以前留在这里的东西搬出去,有的丢了,有的打包回美国,这样悠闲地过了两个月不问世事的日子。
收拾好最後的行李,把钥匙和产权证装进信封,递交给UPS工作人员。
林简在旁静静地看著,说:「老大,你不是来看海的。」
我拍拍他的肩,平静地看著远处的海,「这里曾经是我最美好的回忆,我过来只是道个别。旧梦难重温,覆水难收,爱与不爱,已不重要。」也是割断最後一丝与他的连系,人散了,礼物也该退还了,我的决心,应该让他彻底知道。
至於幸与不幸,也懒得再去想……
林简被海风吹得红了眼,我提著唯一带走的包,「走吧,人生还有别的,我对自己承诺过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能从头开始,重新来过总会有机会的……」
「老大,你累吗?」林简站在身後问我。
停住脚步,累吗?岂能不累,任谁这样狂风暴雨愣是不休好几回谁又不累?我笑著回头:「累什麽,我这都是自找的,跟谁喊累去?」
有些事没完没了,哪能不累?可是,因果循环,没资格喊累。所能做到最好的就是不把事当事,该忘的忘,该放的放,该清醒的时候清醒,该坚持的要坚持,该……绝情的时候不能余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