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从不对我起防范之心?难道,只为我是你的兄弟吗?”
探出手去,小心拨开那人松散的领口。白日里无意间发现的伤痕,此刻完全暴露了出来。光洁如玉的肌肤上,一道道长长的疤痕更为突兀,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当初伤口有多可怖。林怀彦的手指沿着那纹路缓缓划过,指尖忍不住颤抖,不知是心疼还是愤怒。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时他早已失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即便是师兄那样的国手,也不能将疤痕完全除去。那鞭子落在身上,该是怎样一种感觉?”这仅仅是外表能看见的,内里所受的损伤,又会有多少?怀里的人瘦骨嶙峋,抱在手里都会硌人,胸前根根肋骨,也清晰可见。平时是被袍子遮掩,才看不清楚。
“我一句话,害你颠沛流离,受这许多无妄之灾,你怎么也不生气,就连抱怨都没有一句。傻哥哥,做人不能这么良善,人善被人欺……算了,只怕你也改不了,那就由我这做弟弟的,来偿还欠你的债好了。至于我那无望的爱恋,也许来生会有希望吧。我可是皇帝,该放下的就要放下。所以,你做不了我的事;而我,也得不到他的心。”
寒夜里一声长长的叹息,一阵掌风拂过,房内灯烛俱灭,陷入了一片宁静的黑暗中。唯有暗暗隐香,还从那纱帐中缓缓溢出……
第107章
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床上只剩下了一人。刚坐起身,就见冰言两眼弯弯地走了进来,乐呵呵地替我裹上厚厚的衣物。每到这时候,他总是显得十分高兴。奇怪的是今天他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阴影,不知是什么缘故。
“是不是刚回来不太习惯?”
“嗯?”他停下动作,愣愣地看着我。
我指了指他眼下,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啊,对对,还有点不习惯。”他轻拍了下脑门,呵呵笑了两声。
“嗷”的一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视线向下,球球原本蹲在脚边,忽然动了起来。先展开身体横躺到地上,就在我眼前滚起了雪球,从床这头到那头,再滚回来,好像生怕我看不见似地。
唔,这是……呃,辗转反侧?
“球球也没睡好吗?”我探头,怜惜地拍拍它。
它停了下来,晃晃脑袋,假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半仰起身,双耳夸张地直竖,像两只小雷达,左右转了转。五官很努力地挤成一团,做出专注的样子。接着又开始滚起雪球。
忽然明白了球球的意思,再看冰言,他早已面红耳赤,一双眼不敢望我,只管死死地瞪着作恶的那只。好在门外适时响起红叶的声音,替他解了围。
坐到桌边,和冰言吃着早饭。抬头问红叶道:“皇上和苏大人都上朝去了吗?”
“是。”
望望外头萧索的天气,听着那呼啸的寒风声,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人人都要早起做事,就连皇帝也不例外,而我却如此悠闲地享着清福。
“公子,风主有事让红叶禀报。”红叶一边说着,将一封信递到我手上。只见那雪色信封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告假”。
半张着嘴,傻傻地看向一脸坦然的红叶:“御风她……已经走了吗?”
“是,风主说扮了公子这么久,觉得这王爷的日子束手束脚,真不是人过的,所以打算给自己放一个长假,请公子恩准。”
“她既已经走了,还会理我准不准吗?”
红叶嘴角微翘:“自然是知道公子不会怪她,这才走的。”
信里只写了出门游览,不用挂心之类,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简单几行字就交代清楚,倒是有御风的个性。
下午的精神总是有些困顿,缩在房中,百无聊赖下,倒也来了兴致,摊开笔墨,对着球球认真笔画。将将完成,却难得羞赧起来,遮遮掩掩不敢让人看。倒是冰言先凑上来,只瞄了一眼,就双目放光,连连称赞,貌似十分满意。而充当模特的球球却倏地绿了脸,蔫了下去。红叶一直站在旁边,一路看着我创作,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自己本来就不善于这些,画成这样也在预料之中,只得好言好语哄着,才看见球球有了些精神。
门上“叩叩”两声,小丫鬟翠儿的声音道:“禀王爷,韩靳将军求见。”
握着的笔一顿,我失踪由御风假扮,韩靳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自去年战场一别,直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他来做什么?若说有什么要事,也不该来找我这个闲散人物。
正思索间,却听红叶难得抢着回道:“公子有事,请他隔日再来。”
有事?我看了看眼下闲到发慌的自己,球球在旁配合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视线再转向红叶。她竟然装作无意地把头转了过去。
脑中忽然浮现昨日御风那诡异的笑容,唔,其中必有隐情……
“韩靳见过王爷。”
“韩将军免礼,坐吧。”
“谢王爷。”
不顾红叶僵硬的脸色,我叫回翠儿,将韩靳唤了进来。他一进门,眼睛便锁定在某人的身上。
轻咳了咳,将那有些失魂的人招了回来:“不知韩将军到访,有何事求见?”
“啊?噢,听闻王爷回府,特来拜访。王爷美貌如昔,实在让韩某高兴啊,呵呵,高兴。”他干笑两声,却只顾着去看另一人的脸色,以至于胡言乱语起来。
把一切看在眼底,我心中虽然好笑,却也不急着点破。闻言便道:“那时多亏你力挽狂澜,稳定了军心,瞒住我失踪的消息。今日我能够平安归来,也有你一份功劳,谢是一定要谢的。红叶,奉茶。”
红叶轻移莲步,木着脸端起茶盏,动作生硬地送到韩靳跟前:“将军,请喝茶。”
“多谢红姑娘。”他看似有些畏惧红叶,小心翼翼接过,却不忙喝。
倒是红叶像完成任务似的,一甩手走到我身后。韩靳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眼神继续缀着某人的身影。我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借以掩饰眸底的笑意。猜测着韩靳什么时候才能忍不住坦白。
茶水换了几杯,我静静陪他坐着,也不着急。反是红叶替我心疼起来,对着韩靳冷冰冰道:“公子刚刚好转,不易久坐。将军若无事,就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