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那小子在医院有护士美女围绕,快活得很,也不差那几件衣服,他又何必那么眼巴巴地赶着送过去?
外头下着雨,法兰克从不带伞,沙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半,皮外套也积了不少雨水,他其实已经很疲惫了,却没有地方可以让他真正放松,以致于心情越来越烦躁。
他想去浴室洗洗脸,找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里只有一间浴室,位在卧房里。
卧室打开灯的那一刻,他愣怔了一下。
老旧但干净的木制地板上,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大床垫铺在角落,上头的枕头被套样式他一看就觉得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再仔细打量房间,虽然家具不多,但那两个老旧的矮柜,窗户边的矮书柜,还有书柜里的那些书、老唱片,甚至连那把放在床边的吉他还有铁制台灯,都让他感到很熟悉。
同时,他也感到不解。
为什么?
他不顾这是别人屋里,动手东翻西翻,越翻他就越疑惑——没错,这房间和他年少时住过的老家房间,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那时他老家用的是石板地,不是木制地板。
但那床垫上的被套、那台灯、还有那些唱片和书……这如果不是非常巧的巧合,就是那家伙大有问题!
「见鬼了……」
他扔下手上的唱片,走到床垫前蹲下,伸手打开台灯。
灯泡一开始没反应,他拍了几下,它才咳嗽似的抖了抖,然后勉为其难地亮出光芒。
连要这老台灯亮起来的方法都一样。
突然,法兰克笑了。
见到从前的一切——先不管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制造——他想起了年少时的许多美好时光,那些青春的日子、甜蜜的恋爱,还有美好的家庭。
喔,是的,他也曾经有过一个美好的家庭,直到母亲因为车祸过世,父亲在短短半年后又想再娶为止。
他抚摸着那陈旧的被褥,感觉着那有些粗糙的质地还有记忆,这一阵子以来总是愁眉不展的情绪,慢慢沉淀了下来。
这里,让他感觉舒服。
法兰克洗了个澡,脱下的脏衣服就随手扔在浴室的篮子里,暂时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走出浴室,便见到一件宽大的浴衣斜斜挂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他不客气地走过去拿起,穿上,自在得仿佛这里就是他家。
反正是那小子自己把钥匙交给他的,不就等于间接允许他在这里为所欲为?
外头的雨小了一些,但夜深了,气温开始骤降。
刚洗完澡的他全身还散发着蒸腾的水气,不觉得冷,也不想费时把头发吹干。
他先去厨房的冰箱看了看,里头空无一物,看来这小子平常也不会自己开伙。
然后他又走到客厅,开了电视,胡乱看了几个频道后,便频频打起呵欠。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不过生理时钟告诉他,现在是该睡觉的时候。
要是在平常,他宁愿就那样睡死在电视机前面,也不会移动身子爬到床上去睡。
但今晚他的心情有点不太一样。
带着一些愉悦的怀旧气氛,他走入了那间令他熟悉的卧室,掀起被子,整个人舒服地躺在床垫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棉质纤维独特的淡淡气息溢满鼻尖,他闭上眼,居然没几分钟就全身放松,进入了难得无梦的好眠。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不但没有吵醒他,反而像催眠曲似的,带着他进入黑沉沉的夜晚,什么事都不想、什么事都不管。
同样的雨声,听在另外一个人的耳里,却是不同风情。
躺在病床上的人,听着窗外的雨声,并没有因为法兰克迟迟不归而感到不耐烦或生气。
法兰克还没有回到医院,那是不是表示他现在很有可能还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他说不定还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一个人舒服地呼呼大睡起来……
想到那个男人现在就睡在他的床上,男人的体温熨温了他的被子、枕头;也许男人还洗过了澡,用的是他的洗发精,然后没吹干头发就倒在他的枕头上……也许男人是赤身裸体睡在他的床上的……因为男人并没有换洗的衣服……
想着想着,克里斯觉得有一股蠢蠢欲动的什么,在下腹迅速汇集。
忍不住伸出手去安抚那个地方,因为是在医院里,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轻轻咬着被单,压抑着。
「法兰……」
在暂时被情欲迷失的过程里,他紧咬着下唇,偶尔吐出那个人的名字。
却又似是而非。
法兰。
法兰克。
是两个不同的人,还是同一个人有着不同的名字?
克里斯出院的那天,法兰克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因为收到了离婚的正式判决书。
早在法兰克出现前,克里斯就已经从探病的同事那儿得知这个消息,所以他看到脸色异常难看的男人时,一点也不惊讶。
事实上,从他再次见到法兰克以来,男人几乎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凶暴、不耐、压抑、鄙视、痛苦。
还有不快乐。
法兰克很不快乐,这点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但为什么他会这么不快乐?
他不想问,也还不敢问。
因为他曾经失去了这个男人许多年,那一大段的空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有什么好看的?」
克里斯回过神,发现自己正一直盯着法兰克的脸不放。
「你刮了胡子。」他转回头,直视前方,然后说出自己的发现。
法兰克没作声。
「刮了胡子,比较好看。」见法兰克还是没反应,他又自己找话接下去,「至少整个人有精神多了,也比较年轻喔!」
驾驶座上还是没回应。
克里斯只好闷闷地住嘴。
但隔了几分钟后,他还是忍不住说:「如果你不想来接我出院,没有关系,其实——」
车子猛地一个紧急煞车,克里斯防备不及整个人往前冲,然后被安全带硬生生卡住,整个人又被弹了回来。
「你怎么开车的?」忍不住埋怨几句。
「到了!」法兰克口气也没多好。
这几天没工作也就算了,还得沦落为看护,一天到晚照顾这小子的需求,烦不胜烦。
虽然他也因此捞到了几天有地方住的日子,但现在主人回来了,他又没地方可以好好睡觉,想到这一点,他心情更烦闷,以致于对克里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