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能找到朱孟明,还多亏了当年殿下命他们暗查吴果,无意中才发现了这朱孟明的踪迹。吴果的师傅几年前就去世了,如果连吴果都治不好的病,就只能指望朱孟明了。朱孟明脾气很怪,心情好时免费看病,心情不好死在他面前,眼睛也不眨一下。
当年他还是太医令时,就是这般的x_ing子了,连留皇都奈何不了他。这一次,他们去寻朱孟明也是如此,一口就回绝他们了,理由还很简单:心情不好。后来不知殿下进屋做了什么,朱孟明又改变主意了,随他们一同上京给云公子看病。
仉南挪开视线,又道:“今日京中来消息了吗?”
许星川摇了摇头,安抚说:“殿下请放心,今日的消息虽然晚到一点,但我们的人跟在皇妃身侧,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仉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去京城的那条路,安静的站立。不一会儿,前方隐隐传来马蹄声,声音紊乱仓促似乎很急促。仉南皱起眉头,凝着前方目不转睛。
片晌,一名玄衣男子骑着马匆匆而来。待见前方是仉南,玄衣男子连忙拉住绳缰,纵身下马。他单腿跪地,拱手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冯敬带人去了刑部,说皇妃与大皇子妃一同谋害大皇子,把皇妃关进大理寺大牢去了。”
“什么?皇妃被抓进大牢去了?”许星川大惊失色,厉声道:“你们这群废物!皇妃现在身怀六甲,怎么能去大牢那种y-in暗潮s-hi的地方?”
“卑职等人本想出手救出皇妃的。但大理寺大牢不知怎么了,突然到处都藏着禁军侍卫。瞧样子如果我们敢动手劫狱,他们会立马杀了皇妃。皇妃现在身怀六甲,我们的人手又不如他们多。卑职怕会有个闪失,所以不敢硬碰硬。”
“宁愿杀了皇妃,也不让我们救走皇妃?”许星川咬牙切齿说:“这群龟孙子,要是皇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宰了他们不可!”
仉南抿着嘴唇,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全身每一根血管都在沸腾,胸膛翻滚着勃然的怒气。他道:“皇妃现在怎么样?”
玄衣男子摇摇头,道:“不太好。今早吴神医给皇妃把脉,说皇妃这几日昏迷不醒动了胎气,得好生休息,否则小皇子可能保不住了。”
仉南蓦地睁大眼,急忙转身上马,吩咐说:“许星川,你继续护送朱老先生进京城,务必保护他的安全。”
许星川应诺,又道:“殿下,你呢?”
仉南双手拉着绳缰,看着远方的眸子忽然变得冰冷:“进宫,要个公道。”
第八十四章
袅袅青烟、轻纱漫动,殿内万籁俱寂,弥着一股淡淡悲伤。一名男子曲身盘坐,手里拿着一件小儿穿的衣裳。他垂头端视衣裳,眼眶绯红,眼尾处挂着泪水。孙禄轻轻上前,柔声道:“陛下,时候不早了。”
洛帝抬起头,面容一夜间老了十岁。他叹气道:“孙禄,是朕害了老大。朕明知杜琼儿不是良善之辈,还把她指给了老大。若不是朕一意孤行,老大也不会……”说着轻轻的呜咽,拿起了手上衣裳:“这件衣裳是老大一岁多时穿的。那时候,他刚学会说话。朕每次去瞧他,他就‘父皇父皇’的唤个不停。”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大皇子殿下在天之灵,也不忍看到您为他伤心。”
洛帝抹了抹眼泪,“是呀,老大虽然为人欠妥,却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太后那里、朕这里,他从不缺了礼。一颗心呀,总惦记着我们,什么好东西都往东西送。”他哑着嗓子道,“朕平日里虽时常责骂他,但他也不会怨怼朕……”
孙禄伸手将他扶起来,顺着他的话应诺。人呀,总是这样。在的时候,拿着放大镜捉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等人不在了,又拿着滤镜回忆,只瞧见了好瞧不见坏了。
大皇子当然孝顺了,他心心念念着皇位,不孝顺怎么可能当得上太子?只有孝顺了,洛帝开心了,他才有机会登上皇位。只是可惜了,生前做那么多,到了死才被念着好。
彼时,一名小太监碎步进入殿内。他双腿跪地,俯身禀告道:“陛下,三皇子殿下殿外求见。”
“老三?”洛帝怔了怔,随即冷哼一声说:“这个时候进宫来,肯定是为了裴子戚而来,不见!”
小太监垂头应诺,正准备起身告退,又听见洛帝说:“等等,让他进来吧。朕有几个月没见他了,也不知他的病怎么样了。”
小太监唯诺,曲身退下。少间,仉南阔步进入殿内。他单腿跪地,琅身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孙禄扶着洛帝缓缓坐下。他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说:“快起来吧。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仉南没有起身,继续跪地道:“多亏了裴大人细心照顾,儿臣身体已无碍。听闻大哥逝世,望父皇能节哀顺变。”
洛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回,你倒没与老二凑对。老二昨个就进宫了,你今日才进宫。老大是昨日清晨去的,凶手当夜就伏法认罪了。如今案子已交给了大理寺审理,想来再过几日就有结果了。”
“儿臣进宫正为此事。”仉南抬起头,“儿臣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杜琼儿乃是杜淳之女,民间多有传言说,杜淳因弹劾裴大人而死。儿臣觉得是不是杜琼儿听信了传言,继而诬陷裴大人?”
洛帝笑了,冷言冷语道:“敢情你进宫是为裴子戚求情来了。不是来关心我这个父皇,也不是关心你大哥。杜琼儿亲口承认,是裴子戚指使她谋害老大。不然凭她一个在皇府寸步难行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害得了老大?”
“父皇,这只是她一片之词……”
“够了。”洛帝唰地起身,厉声道:“朕就实话与你说了吧,不管裴子戚有没有与杜琼儿一同谋害老大,这一次朕都不会轻饶了他。朕已给禁军下了命令,没有朕的命令,裴子戚只要踏出大理寺一步,格杀勿论。你若敢违抗圣旨,擅自带人去救他。禁军不会伤了你,但裴子戚的命是铁定留不住了。你上阵沙场多年,应该明白杀人比救人可容易多了。”
他冷冷道:“你该庆幸,没有鲁莽前去救人。否则,这会裴子戚就只剩一具尸体了。裴子戚手无寸铁之力,你的人就算是三头六臂,把他救出了大理寺也逃不出京城。这京城里除了禁军,还有御林军、卫戍营……”
“父皇。”仉南打断他,琥珀色的眸子透着殷红。他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何要这般对他?这五年来您不理朝政,全是他帮您处理朝政。如今能四海升平,他功不可没。他扛着一身骂名,被人戳着脊椎骨谩骂,从不向世人解释,这是为何?因为您是英明神武的陛下,所有骂名只得由他承着……”
“住口!”被仉南一语点破,洛帝怒不可遏。他赤红着双目,鼻孔撑得硕大,喷着滚烫的粗气。
世间不乏有才之人,为何洛帝唯独挑了裴子戚,让他来处理朝政?因为他深知裴子戚正是云清。不管裴子戚把持朝政多久,只要揭开他的哥儿身份,朝政就会重新回到他手上来。再则,把裴子戚留在身边,他就不用担心,裴子戚背着他与仉南再续前缘。是以他厌恶裴子戚,又不得不重用他。
裴子戚是一把好刀。然而再好的刀,终有一天会钝了。洛帝眯了眯危险的眸子,冷笑说:“裴子戚以哥儿身假扮男子,混入朝纲淆乱视听,桩桩件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朕没有他追究实乃万幸,他还想图什么?”
“父皇,清儿怀孕了,二个月了。”仉南轻轻的说。
“怀孕了?”洛帝愣了愣,怒气乍然全消。只是顷刻间,他又讥笑说:“倒是一个好借口。不过就算他怀孕了,这大牢他也得给朕待着。朕得对老大的死有个交代,在尚未确定他与老大的死无关前,你就不要指望朕会放了他。”
仉南垂下头颅,一张绝色面容黯然失色,澄亮的眸子也没了光彩。他俯下身,轻声道:“父皇,该说的话,儿臣全说了。您若执意一意孤行,请恕儿臣不肖。”说完,他朝洛帝磕了三个响头,面无表情站起身。
他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听见洛帝道:“等等。”他停下步伐,侧头看向洛帝。
洛帝重新坐下,道:“朕知道你有脾气,但朕也是为你好。朕瞧这大理寺卿许申高是个难得聪明人,正巧他的闺女年前才及笄,如今尚未许配人家。朕觉得这是一门良缘,过几日朕会下旨,将许小姐指给你为妻。”
仉南淡淡看着洛帝,眼中没有一丝感情,仿佛瞧着是陌生人。他看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若不离去,任洛帝怎么唤也不回头。
洛帝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仉南远去的背影,怒道:“混账东西,朕为了他好,他反倒还不领情!娶哪个女子不好?偏偏要娶一个哥儿。”
孙禄上前一步,提醒道:“陛下,云公子怀孕了。”
洛帝愣住了,渐渐消了气,叹气道:“朕知道。只要他乖乖允了这门婚事,朕立马放了裴子戚,还给他们指婚。这还不行吗?”
“奴才说句冒犯的话,殿下一心都在云公子身上。陛下要殿下另娶他人,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孙禄曲着身子,轻言细语道:“如今云公子怀的是男孩女孩尚不清楚。倘若是男孩,那可是皇长孙呀。”
洛帝微微一怔,皱起眉头缄默不语。沉思片晌,他自语说:“那指婚一事再等一个月吧。一个月后,让太医去大理寺瞧瞧。若是裴子戚怀的是女孩,那就怪不得朕了,只能怪他肚子不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