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爱提意见的教导主任也也觉得很满意:“确实,于志亮同学这一次二模成绩虽然没有林惊蛰同学惊艳,但从高一以来学习就一直稳扎稳打,是个非常低调认真的孩子。就是听说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
看出来了,林惊蛰心说,但凡家里能有些实力背景,上辈子也不可能顶着全校第一的光环,硬生生被江润抢走这个保送。
大家都没有异议,杜康便拍了板,完成这件事后,他被陶方正和李玉蓉气得发胀的脑袋可算轻松了一些。
临走前,他又再次慰问了胡玉,又发作副校长,一定要尽快落实胡玉本来应该有的教师编制。
副校长瞿原一径地点头,教导主任也跟着点,他俩虽然被骂,心情却好似天空压低的云层被炸开了一个缺口,脸上拼命压抑,都差点压抑不住笑容。
陶方正倒了!!
这颗制霸一中多年,枝茂根深的参天大树,终于倒了!!!
杜康亲口吩咐完,流程就走得格外快,视察组的人才到操场,林惊蛰便看到了本该晕倒的陶方正已经苏醒,正被被两人押着推进了车子,还绊了一下。
这可是个爆炸x_ing大新闻!一中几乎所有的师生都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情追到了教学楼走廊上围观,大家脸上挂着新奇的笑,竟连一个伤心的也没有。
杜康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对陶方正在一中的人缘有了新的认知。
想问林惊蛰的那个问题,到底因为时机原因没有问出口。
他带着些微的遗憾离开了,一中,尤其是五班的孩子,却雀跃得像是窝被放风的小j-i仔。
回家路上,邓麦兴奋得没法好好走路,黑帅黑帅的面孔容光焕发。他跟同样激动的高胜他们聊了一路的陶方正,话题忽然又转到林惊蛰身上来。
邓麦问:“惊蛰,你真不想去群南大学啊?”
高胜道:“他说过想去燕市上大学来着,不过我没想到居然那么有决心,居然连保送名额也不要,便宜于志亮那小子了。”
林惊蛰没有回答,有些东西无法对人言说,其实不止是学校的原因,他心中还有更重要的坚持——
上辈子,得到学校这个保送名额的人是江润,以现下的经历来看,对方当时用的显然不是什么正当手段。
现在,这个作弊的人变成林惊蛰自己了。他带着比普通人更多一辈子的眼界和阅历,他甚至知道往后的十几二十年会发生些什么,他凭借这些,至少在当下,已经扭转了自己本该一塌糊涂的命运。
但这个保送名额,原本就不该是他的,他还犯不着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抢东西。
林惊蛰紧了书包带子,看着身边这群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打闹,目光放柔了些,算了算日子,高考真的不远了。
他思考着这帮孩子和自己未来的路,男孩们爽朗得仿佛七月骄阳的谈笑声突然中断,林惊蛰回过神,便见大家都停下了步子,正神情凝重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李玉蓉哭得眼睛都肿了,她从树后走出,梨花带雨地朝林惊蛰走来,语气是众人有生以来从未得见的卑弱:“林惊蛰同学……”
高胜和邓麦立即反应过来,众人上前一步,将林惊蛰护在身后。
李玉蓉看不穿一帮大小伙子组合而成的人墙,又想到被带走的陶方正,她哭着想要抓住林惊蛰这条救命稻Cao:“李老师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李老师可以跟你们道歉……”
大伙成天面对她鄙夷骄纵的脸,何尝见过这个模样?心中顿时都说不出的舒坦。高胜想到她以往对林惊蛰做的那些事,尤有些不忿,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林惊蛰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废话了,走吧。”
他开了口,即便最爱热闹搞事的邓麦那也是无条件听从的,李玉蓉留人不住,追了几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终于彻底绝望,倚着树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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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英语老师很快到任,叫钱甜,是个外貌不下于李玉蓉的美女。她衣着新潮,妆容精致,染着深褐色的长卷发,随便一站,都是一中靓丽的风景。
课间操上代任校长瞿原介绍她时,学校里好些血气方刚的男孩都看得发呆,课间操后,这位到任的新老师第一时间找到了胡玉。
她显然听说过不少事情,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很快就从胡玉这里了解到了高三学生们基本情况。临危受命,她压力不小,翻过了李玉蓉以往的备课本,她立刻看出了苗头,眉间紧锁:“不行,复习范围太窄了。”
胡玉原本听说她从重点师范大学毕业就很是憧憬,听到这话,眼睛立刻一亮。她翻出那套虽然被否定但一直没放弃的复习计划,试探着摆了出来:“钱老师,你看这一套呢?”
钱甜翻开刚看了两眼,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她问胡玉:“这个是哪位老师制定的?”
胡玉仍旧压不住这样的气场,有些怯缩:“是我……”
“胡老师!”钱甜立即雷厉风行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边起身边道,“我觉得像这样扩大复习范畴很有必要,走,咱们去找瞿校长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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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班因为李玉蓉留下的y-in影,原本还对新来的老师有些抗拒,但钱甜的能力丝毫不弱于她的外表,加上为人亲和授课风趣,一节课下来,基本就已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
林惊蛰终于不必再给学生上课,可算松了口气,就连脾气都好了不少,课间时和颜悦色地任凭邓麦凑近来八卦。
“你们知道陶校长被查出来贪污了学校多少钱吗?”邓麦神秘道,“我爸说,至少一百万,最起码!”
班里众人哗然,哇哇怪叫,更有不相信的,直指邓麦吹牛。毕竟一百万这个数字,对这个年代的高中生来说,简直就像外星球那样遥远。
“真的!!”陶方正已经被迅速清查完毕,邓麦的父亲好像升了职,所以对细节知之甚详,邓麦信誓旦旦,“我爸说,陶校长在咱们省城,在燕市买了好几套房子,还想送女儿出国留学呢,特别特别特别有钱……”
林惊蛰在周围越发热烈的讨论声里发着呆,今天早上,他从早报上看到了那批文物的消息,郦云早报、郦云日报、群南日报……统统都是头版头条。
省里宣传口几乎在不遗余力地宣传这件事情,弄得声势浩大。照片上已经被陈列进燕市国家博物馆的那批青铜器厚重拙朴,被精心妥帖地保存安置,报纸上对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捐献者,也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简直将林惊蛰形容成了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活雷锋。各单位的领导更是对此公开讲话,赞扬这位捐献者为国家文物事业做出的贡献,看着那些发言人莫不眼熟的名字,林惊蛰两辈子的阅历,也不免头昏脑涨。
这阵仗超乎了他的想象,捐个文物而已啊,哪怕青铜器比较罕见珍贵,也犯不着这样吧?
他想到方老前些天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对方好像知道会有这茬,还特意叮嘱过他让他不要惊慌,不会有人轻易透露他的来历和姓名,郦云市也会有专人负责他的安全。至于捐献事件的表彰,却是实打实的,对他未来的人生发展绝对有利无弊。
林惊蛰上辈子虽然开了些眼界,但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他实在无法看穿这一团和气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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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另一个城市。
螺旋桨打动的声响震耳欲聋,这样恼人的噪音里,竟还有人费劲地看着报纸。
“我就操了!!!”连续翻阅了好几张,看报人刷的一下合拢了纸,随便塞在了什么地方,摘下耳机大声朝坐在旁边正在绑装备的朋友吐槽,“这他妈是有病吧,捐几个破古董,郑存知就差没把消息卖给纽约日报了!”
听他抱怨这人眼睛都不抬,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心无旁骛地调整自己腰上的绳索。他长得格外好看,高挺的鼻梁垂首时在侧脸打出块相当面积的y-in影,一双眼微微眯起,锋利的视线从从纤长的睫毛里穿透出来,他的头发不短,有些自然卷,看着像专门烫过似的,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时而贴在脸上。
“捐个古董就能上那么多报纸!你说我踏马要不要去偷几个老爷子的宝贝捐掉!”他朋友话特别多,而且因为直升机噪音的缘故,声音还特别大,喋喋不休说了小一刻,系好绳索之后,一直倾听这人才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很特殊,像某种相互敲击的金属,冷静有力,穿透力特别强:“你气什么,他挡你路了?”
朋友微微一怔,翻了个白眼:“那倒是没有。”
这人便笑了笑,目光落在被朋友坐在屁股下的那叠报纸上,随手抽出一张来,看了两眼。视线在头版首页的青铜器黑白照片上停留了数秒钟,他随即将报纸整齐叠起,收进了机舱壁上的收纳盒里。
他道:“胡少峰,你那外贸公司,皮子拉紧点,别老跟邓凯似的,干那些丢人现眼的破事儿。”
他朋友被话一噎,表情这才不自然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踏马那不是想干,还没干嘛。邓凯去年加前年一起,都赚了快一个亿了,那钱来的就跟飞似的。”
“跟谁学不好偏跟邓凯学,能给你弟做个好榜样吗?让你爸知道非把你腿打断。你想赚快钱,有别的门路,马上申市交易所要开,再过一个月,我带你去趟群南。”自然卷男连眉毛也不动,半站起身来,已经有人打开了机舱门,他扶着舱框,又回了次头,“少跟邓凯混,他蹦跶不了几天。”
他说罢,还不等胡少峰露出疑惑的眼神,就纵身一跃,猛然跳了出去!
胡少峰吓得一跳,脸被卷裹进来的风吹得变了形,他鼓起勇气,却死都不敢探出头看,回忆起对方跳出去之前说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