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忧道,“肯定比那天宜安公主的仪驾更有排场吧。”
戚嬷嬷没说话,但神情只有一个意思:没的比。
谢莫忧沉默片刻,道,“我从出生,便未见过嫡母。”
戚嬷嬷道,“杜鹃院,便是老爷太太亦不会擅入。”叹口气,“姑娘觉着,杜鹃院是幸还是哀?”
谢莫忧有些不好意思,道,“嬷嬷,我只是一说。”
戚嬷嬷含笑,“嬷嬷知道。”谢莫忧原先何等心气儿,如今宁姨娘被关,谢莫忧能走到现在,能主动亲自做针线给嫡母贺寿,哪怕那些东西嫡母不用,也是谢莫忧的长进。知道适应情势,再历练几年,于闺秀里也是出挑儿的。谢莫忧虽是庶女出身,谢家却是嫡庶一视同仁。
至于谢莫如,戚嬷嬷真心觉着,谢莫忧不必时时与谢莫如比。谢莫忧羡慕谢莫如,可是,在戚嬷嬷看,又有何羡慕之处呢?便是当初她只敢偷偷抬头一望背影的大长公主,如今又在哪里呢?
那样的人,与她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就像苍鹰飞于蓝天,燕雀安居屋檐,各有各的道理吧。
谢莫如自松柏院回杜鹃院,让张嬷嬷打发了过来行礼的丫环婆子管事媳妇什么的。张嬷嬷十分愿意干这事儿,回来复命时也是神采奕奕,与谢莫如细禀都有哪些人来给方氏磕头拜寿。谢莫如认真听了,张嬷嬷道,“大n_ain_ai姑娘低调,不是那等爱显摆炫耀的x_ing子,知道的人少。”譬如三老太爷与二老爷府上,因不闻此事,所以也没什么动静。
谢莫如淡淡,“没什么可惜的,母亲喜欢清静。”指了指桌上的盒子,道,“嬷嬷打发个人给那边儿三太爷府上的江姑娘送去。”
张嬷嬷道,“让腊梅去吧,她素来稳当。”
“也好。”谢莫如道,“与腊梅说,不管她与哪个管事媳妇过去,她与管事媳妇,都不要在那边儿府里多嘴母亲生辰之事。”
张嬷嬷便去吩咐腊梅,先到松柏院报备一声,谢太太令李青媳妇陪腊梅过去,李青媳妇是极愿意的。如今大n_ain_ai过寿,谢忠媳妇都过去磕头,论对杜鹃院,她可是比谢忠媳妇更快一步。不说以前就在大姑娘手下做过事,便是大姑娘生辰时,阖府的管事媳妇,就她一个过去磕头了。得此先机,李青媳妇更是打算抱紧谢莫如的大腿。当下便同腊梅去了,两府离得近,只是没有姑娘的丫环单独出门的理,必得有她们这样的老成媳妇陪着才好。
李青媳妇好奇的很,她家大姑娘鲜少走动,就是与三老太爷府上的环珮二位姑娘也是淡淡的,这是给江姑娘送什么呢。倘是别人的事儿,她真有心问问,不过谢莫如素来规矩大。尤其现在还不大熟,她若出口打听,叫谢莫如知道,未免不好。
待到了三老太爷府上,见过三老太爷府上的管家媳妇,说了是给江姑娘送东西,又去见谢驽之妻李氏。李氏不禁问,“莫如这是给行云送的什么?”
腊梅笑道,“奴婢也不知,姑娘就把这盒子交给奴婢,让奴婢送给江姑娘。”
李氏便不再问了,命人带了腊梅过去江行云住的小院儿。江行云也挺奇怪谢莫如让丫环送东西过来,取出是一张纸,再细看,无非是《西宁记》上的一些事。谢莫如出府的时候都不多,《西宁记》多是西宁州的风俗,谢莫如有些不大明白的事,遂写下来让丫环送来问江行云。
江行云笑着吩咐,“青嬷嬷带腊梅去吃茶,等一会儿我写好,你再带回去。”
腊梅行一礼,随青嬷嬷去了。
李青媳妇则在李氏那边儿说话,李氏笑,“莫如同行云倒是投缘。”按理她两个闺女与谢莫如认识的更早,江行云一来帝都就是守孝,有限的出门便是去庙里。上次谢莫如过生辰,江行云送了生辰礼,面儿都没见,俩人怎么就熟起来了呢?李氏实在想不透。
李青媳妇笑,“大太太说的是。”她真与李氏想一处去了,她家姑娘倒是打听过江行云在这府里的事,可见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就有来有往了呢?便是大姑娘送东西给环姑娘珮姑娘她都不会觉着这般稀奇。只是,这话不好同李氏说,只得附和李氏。
李氏笑笑,又道,“你今天这一身喜庆,可是你们府上有什么喜事?”谢莫如永远是不冷不淡的模样,并不热衷交际。难不成是尚书府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李氏东想西想。
因要给方氏磕头,家里略有头面的媳妇,自然得齐整些,倒不想给李氏问着了。倘平日里,不必李氏问她也早巴啦巴啦的说了,今日是得了腊梅的提醒,不许她说。李青媳妇笑,“往日在我们府里穿好穿赖的,也没人笑话我,如今过来给老太太、大太太请安,倘不齐整些,以后哪儿还有脸出门儿。”
李氏不过是闲聊几句,见问不出什么,便打发李青媳妇歇着去了。一时,腊梅回来,与李青媳妇一并辞过李氏,回尚书府。
李青媳妇在车上问腊梅,“大姑娘实在古怪,咱们大n_ain_ai的寿辰,怎么还不叫往外说呢。”
腊梅道,“姑娘的想头儿,咱们做奴婢的怎能知道呢。”反正就是姑娘怎么交待,她们怎么办呗。
李青媳妇笑,“这也是。”大姑娘的心思,一惯难猜。明显大姑娘得势了,正该借此风头让族人知晓,偏生又不叫往外说,怪!
两人一并去松柏院,谢太太打发腊梅回杜鹃院交差,问李青媳妇去三老太太府上的事儿。
李青媳妇笑,“那边儿大太太看奴婢今儿格外齐整,问奴婢是不是咱们府里有喜事。偏生出门前,腊梅与我说,大姑娘交待了,不准往外说大n_ain_ai过寿的事儿。故此,那边儿大太太问,奴婢也没敢说。”倘那边儿府上着意打听,也能打听出来。不过,那就与她无干了。
谢太太道,“好。去吧。”
腊梅带了回书,谢莫如笑,“辛苦了,去吃果子歇歇脚。”
腊梅笑,“出门也是坐车,并不累。姑娘再有跑腿儿的事儿,也只管交给奴婢。”行一礼,下去了。
谢莫如看过回书,起身去书上做好批注标记,再将江行云的回书另放。张嬷嬷进来,待谢莫如将东西收拾好,方笑,“姑娘,午饭已经好了。”
“嗯,这就过去。”谢莫如自书案前起身,张嬷嬷服侍她穿上厚衣裳,系好大毛披风。
谢莫如道,“嬷嬷,让小丫头们来吧。”
“嬷嬷干惯了。”张嬷嬷含笑,“姑娘在大n_ain_ai面前,也这样高高兴兴的,嗯?”
谢莫如道,“我本来就很高兴。”
张嬷嬷眼睛弯弯,“是啊。”服侍着谢莫如去了正小院儿。她是真的高兴,姑娘一日较一日出众,而且,大家能看到她家姑娘的好处。如今杜鹃院扬眉吐气,丫环婆子都高兴,她却没觉着姑娘比以前有什么不同。
已入腊月,马上就是年了。外头风寒,谢莫如穿的厚,并不觉着冷,出了秋菊院,过了月桂门,就是小花园。
方氏正在园里赏梅花,天冷,花开的更艳。
方氏披一件紫貂裘,还是像往常一样,并不说话。哪怕谢莫如走到她身畔,她似乎也无所觉,只是静静望着一树红梅。她常年在园中侍弄花木,皮肤不再细致,但要说老,也没有。她就像一段凝固的时光,世事如何,已与她再无相干。
☆、第49章 值得
方氏的寿宴,于今日帝都已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悄无声息的便过去了,关注者寥寥。
如今大家要准备的是承恩公府寿安夫人的七十大寿,谢太太自然也接到请柬,她对两姐妹道,“穿的喜庆些。”
谢莫如道,“祖母,我就不去了。”
谢太太想了想,“也可。”上次扫人家面子太狠,为人嘛,还是有张有弛,有进有退才好。谢莫如主动要留在家里,谢太太心下松口气。倘以往,不带谢莫如出门,就是她一句话的事。如今得看谢莫如自己的心意。其实,谢莫如去与不去都无妨,反正就是有事,谢莫如也能自己解决。如今,谢莫如不去,起码表现出一个退让的姿态。
这个姿态,能全承恩公府脸面,能表明谢家避让的立场,于两家,都不是坏事。
谢莫如如此识进退,谢太太心下轻松,笑道,“过年事多,过几天还有大公主、二公主的及笄礼,你在家里,家里有什么事,你看着处置。”把家事托给谢莫如。
谢莫如应一声“是”。
这一次,谢环谢珮倒没有想着同去,主要上回惊吓不轻,对公门侯府,这两位有些心理y-in影。
及至寿安老夫人寿辰那一日,谢莫如用过早饭过去松柏院请安,待送走谢太太,她便回杜鹃院休息了。
张嬷嬷怕她不乐,笑道,“上次姑娘自庙里带回来的那道煨豆腐,不是吩咐奴婢交给厨下学着做么。今儿叫厨下做来吃如何?”天儿冷,热热的豆腐,倒是好菜。
谢莫如笑,“也好,他们学会了么?”
“待中午姑娘尝尝就知晓了。”
谢莫如其实没什么不开心,难不成她还很喜欢去承恩公府不成?谢莫如笑,“我跟二叔去的时候,还是暑天,有道素拉皮很好。上次跟祖母去,天儿就冷了,人家不做这菜。倒是煨豆腐也不错,我尝着,似有小松菌的味儿,便让庙里多做一份,带回来给厨子尝尝,学着做,这会儿吃倒是不错。让他们多做一份,等中午嬷嬷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