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缘(出书版)by 朱雀恨【完结】(3)

2019-02-23  作者|标签:

  未央颔首:「是,我们就住在山下的白雾城。」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寒毛直竖,未央却似全无所觉,望着裴鹤谦道:「我一个人背不动少爷,还请裴公子送佛送到西,帮忙将少爷送回去吧。」

  裴鹤谦点点头,「好」字还未出口,就被裴忠拉到了一旁,老头紧攒白眉,低低劝道:「二少爷,白雾城是何等地方,还是不去的好。」

  「不过是些传言,何必当真。这青天白日的,还会跑出什么妖怪不成?你看他俩,衣服有缝、地下有影,总不是鬼魅吧。」

  裴鹤谦说着一笑:「医者仁心,我们就送他们一程。」

  裴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两人正说着话,未央已凑了过来,轻咳一下:「老人家是不是听说白雾城闹鬼?唉,也不知哪来的流言。我家主人在镇上开有客栈,经营三十余载,甭说是鬼,便是鬼影也没见过一个呢。」

  那孩子边说话,边拿双清亮亮的眸子看着二人,一派坦荡,倒叫裴忠脸热。

  「这样吧,」裴鹤谦略一沉吟:「我套辆车送他们下山,你带着人马继续赶路,我随后就到。」

  裴忠摇头:「草药、车马都是小事,我担心的是您的安危。」见裴鹤谦一脸的不屑,裴忠长叹一声:「也罢,一起去吧,多少有个照应。」

  众人听说要去白雾城,多有难色,裴忠竭力斡旋,说是到了地方放下人便走,车夫们这才不情不愿地套上了马,及至裴鹤谦抱了昏迷的顾言雪过来,众人见了那人的容色,惊艳之余,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裴鹤谦将顾言雪、未央安顿到车中,翻身上马,长鞭一甩,率了车队,在未央的指点下,择小道下山,直奔白雾城而去。

  此时太阳已挪到了西天,风过竹梢,暮色里漫山的翠竹绵绵起伏、青金跳荡,真似碧海一般。裴鹤谦的心里说不出的快意,只觉得山道也变得坦荡起来。

  行不多时,车队已到岭下,踏着青青石板路,沿江浦驿道再行了半里,一座市镇赫然在望,众人进了城门,但见路旁榆槐成行,商铺林立,家家户户,青墙乌瓦,人声盈盈。

  未央攀住裴鹤谦的肩膀,噘了嘴道:「此地便是白雾城,哪里闹鬼了?」说着,朝身旁的裴忠瞥了一眼。

  老头也不说话,点起旱烟,默默地吞云吐雾。

  裴鹤谦见状,笑着打圆场:「哎,这镇上怎么连条狗都不见?」

  未央愣了愣,冲着裴鹤谦一吐舌头:「养那东西干嘛?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用不着防人。」

  众人初进镇中,莫不自危,到了此时,见四下一派和乐,也都放松了下来,纷纷唾骂流言害人:「早知这样,我们何苦翻山,走驿道多好?」

  说话间,便到了一家客栈门口,未央指着偌大的店招笑道:「就是这里了。」

  裴鹤谦勒住了马,举目看去,眼前一栋三层的木楼,朱墙乌瓦,甚是坚固,门前悬块匾额,黑漆底面,上书四个金色的大字「白雾客栈」。

  未央跃下马车,奔进了店堂,不多时,一个胖掌柜领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赶了出来,迎着裴鹤谦的马首便跪了下去:「多谢恩公搭救我家少爷。」

  宾主见过礼,伙计们抬了顾言雪进屋,王掌柜将裴鹤谦他们请进店去,奉上香茶,攥住了裴鹤谦的手,连哭带谢:「救命之恩,何以为报?恩公若不急着赶路,恳请盘桓几日,我也好替少爷略尽地主之谊。」

  裴鹤谦记挂着顾言雪的伤势,倒也有心等他醒了,见个面再走,可他还没开口,裴忠已挡在了前头:「大少爷在家等着呢,二少爷,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裴鹤谦眉头一皱,强压下一口气:「不叨扰了,他日重游,再来拜望。」

  「恩公既是这么说,我也不便强留,」王掌柜望了望窗外:「只是天色不早了,今晚还请在小店歇息,我当置办酒席,以款恩人。」

  裴鹤谦刚要点头,裴忠把手一拱:「多谢店家美意,可杭州的店里等着这些药救命呢,我等还须星夜兼程。」

  裴鹤谦被他抢了话去,心里憋闷,当着外人又不好发作,只得僵着个脸,勉强跟王掌柜道过了别,袖子一甩,气鼓鼓地往外便走。

  不单裴鹤谦生气,车夫们也颇有怨言,眼看白雾城并无古怪,这些人便将往日的听闻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盼着今夜饮美酒、品佳肴,再添一宿甜梦,哪知还要赶路,登时都泄了气,慢慢腾腾套了车,千不情万不愿地挨出了客栈。

  谁想人不留客天留客,才到了门前,外头竟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众人更走不动了,窝在廊下,不肯出门,裴忠好说歹说,这些人连脚都不肯抬,裴忠只得找裴鹤谦说话。

  可裴鹤谦正在气头上,哪会去劝别人?鼓了个嘴,带头往檐下一蹲。裴忠知道他小孩子脾气上来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叹息。

  眼见着那雨越下越大,街上白茫茫一片,天又渐渐暗了,这下可真走不成。王掌柜跟未央都出来劝说,裴鹤谦得了个台阶,顺水推舟,回到店中,众人心中欢喜,一个个喜笑颜开,唯独裴忠蹙着两道霜眉,不言不语。

  当晚王掌柜果然设下夜宴,好酒好菜摆了一桌,款待众人。

  裴鹤谦本是个好饮的,原想放开了喝的,却有个裴忠时时守在身旁,左一句「切莫贪杯」,右一句「酒多伤身」,直烦得裴鹤谦把个杯子一推,菜都不肯吃了。

  这桌酒本是为裴鹤谦开的,他一生气,众人都有些无趣,一餐饭越吃越惨淡,过不多时,便草草收了席。

  众人回房睡觉,未央帮着伙计们收拾过桌子,拈着根蜡烛上了二楼,沿着长廊一直走到底,在扇朱漆门前停住了步子,轻扣门扉:「是我,未央。」

  里面有人漫应了一声,未央推门而入,未语先笑:「少爷出马,果然是手到擒来。这下,孩儿们可都有肉吃了。」

  这话说下去,却没人接口了。窗外夜浓似墨,屋里连盏灯都没点,风从门缝里漏了进来,把蜡烛的火苗撩得忽忽乱窜,未央忙拢住火头,反手掩上房门,急步走到屋中,将蜡烛一倾,引燃了灯蕊。

  火光穿过绢丝灯罩,柔柔地照亮了四壁,眼前的屋子并不大,陈设清雅,屋子正中摆着张雕花红木床,上头覆了顶碧纱帐。

  未央隔着纱帐,朝榻间瞄了一眼,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您怎么不说话?吓死我了。」

  「有点倦。」碧纱帐间伸出只玉手来,一拨一撩,分开了帐帘。

  橘红的灯光登时洒了一床,只见一个少年散着乌发,拥了袭白色轻裘,靠坐在榻间。他生就一副上好的相貌,容颜似雪,眉目如画,挺秀的鼻子虽嫌尖削,配着那上扬的眼梢,却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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