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探查林惊蛰来大院这边的目的,然后把自己摔成了这个傻逼样?史南星真没脸说,这比他是因为逞强而倒霉更加丢人。
史家不住在燕市,因此只能集体待在祁家。祁老爷子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意见——前些年家里也曾门庭若市过。但祁凯出事之后,慢慢便清冷了不少。热闹风光了一辈子的老人受不了蔓延到春节的寂寞,因此即便知道种种不好,仍割舍不下史家这一门人丁兴旺的姻亲。
史南星活像变成了哑巴,对七嘴八舌的关切询问置之不理,这根独苗苗从小就倔,史家人没了办法,只能转问晨起前来探望的祁凯。
祁凯简直同情死自己倒霉的舅舅了,但面对长辈们的询问同样不明所以。他哪知道史南星下车干什么啊?因此只能据实相告当时的情形:“小舅下车之后就猫着腰走路,朝车前头走,屁股撅的老高,眼睛盯在地上,像是要找什么。我问他他也不理我,然后就突然站直回头冷笑,接着就摔成这样了。”
说起来还挺瘆得慌的,他现在想起史南星那个内容复杂,又像是轻蔑又像是自傲的笑容就觉得后背发毛。谁大年三十晚上盯着雪地能笑成这样?
床上一直像是没了魂儿的史南星终于有了反应,他回过头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厥过去那样拼命翻白眼,同时气若游丝地朝祁凯开口:“闭……闭嘴。”
史家人被他的白眼仁吓得半晌没敢说话,片刻后恐慌地围成了一团,借着祁凯透露出的内容发表自己的看法——
“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最近背字儿走过头,我看像撞鬼。”
“大过年的,怎么偏偏就撞鬼了!”史家的老太太抹着眼泪哭得声音都在发劈,“上次摔断手,这次摔断腿,这要是下次把脑子摔坏了可怎么办才好!”
史南星白眼翻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偏偏腿痛得没力气,越火大越说不出话,只能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喘粗气。祁老爷子这么一个唯物主义者,看着他的模样都不禁有些害怕,因此跟着出主意道:“实在不行,就找人给他做个法吧。”
“不是说肖家那老太太会求神么?”史南星的母亲说起来有些羡慕,“我看应该挺灵的,你看家里多和睦啊,子女事业家庭都顺畅,儿女双全孩子还有出息。咱们去问问人家吧,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她不提肖家还好,一提肖家躺床上的史南星险些跳起来,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把吊瓶架子都摇得叮当乱晃,急喘着拍打着床铺:“滚!滚!”
偏偏他越这样,家里人便越觉得不正常,史家长辈眼泪掉得更凶了,祁老爷子也嗟叹地不住摇头。
好好一孩子,说傻就傻了。
唯独祁凯作为同龄人被获准留在屋里,小心翼翼为他扶正吊瓶,语气充满了鼓励:“舅,你别担心,外婆她们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史南星接触到他充满同情的眼神,险些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就他妈怪你乱说话!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下呼吸,侧头朝窗外看去,大院这边的绿化都做的很好,户与户之间也相隔不小的距离,从他这个位置,只能遥遥看到茂密的枝叶背后肖家小小的尖顶。
但这已经足够他心态失常了。史南星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眼神,轻声询问祁凯:“肖驰……他家……这几天……有什么动静?”
祁凯梗着脖子想了一会儿,道:“他们家昨晚放的鞭炮好像是两千响的?还点烟花了。”
史南星脸色煞白,嘴唇翕动了一会儿,祁凯关切地凑上去听,听到一声断断续续的:“……滚……你……妈……”
“???”祁凯茫然地直起身来想,小舅这是又被谁惹生气了?
史南星觉得再继续下去自己说不准会死在这张床上,肚子里像是有一股气疯狂地游走,几乎要将他的胃都给顶出来。但他全无办法,手边除了祁凯这个傻逼之外其他人更信不过,因此歪在那歇了好半天后,他仍旧顽强地试图进入主题:“我是说……他们家今年……有没有闹起来?”
祁凯不知道他寄照片的事,回忆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摇头:“没有啊,一切正常。”
史南星定定地盯着他:“……你确定?”
得到祁凯肯定的答复,他脑袋里的乱序立刻纠结成了一团。怎么可能呢?他年前已经寄了三次照片,难不成肖家长辈真的一次都没有看到?肖驰真能把事做的那么滴水不漏?
他不愿相信这个猜测,但回忆起对方以往的作风,偏偏又不得不承认很有可能。
想着此刻的肖驰说不准还在一边跟林惊蛰浓情蜜意一边在家人面前道貌岸然,史南星心中便泛起针刺般的不甘。好好的一个新年,凭什么对方过得和乐融融,自己就活该如此凄惨?更何况他当下的模样全都是那俩人给害的!要不是心不在焉,他怎么会把车开进护城河里?要不是当时伤得太重,他怎么会直到大年三十才被允许出院?要不是三十晚上碰上林惊蛰迎面出来的车,他怎么会摸黑到雪地里寻找胎痕?
更别提肖驰和林惊蛰还联手骗走了他百分之十的四风广场的股份!综上所述,此仇不共戴天。
他神情y-in沉,胸口燃起了一种誓不罢休的执拗,只苦于自己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审视的目光在祁凯身上一寸一寸地剐过,史南星揣度着对方是否有能力去完成自己的嘱托。
祁凯睁大眼睛与他对视,智商透过瞳孔流淌出来,浇得史南星心中一片凄凉。
答案是否定的,这个蠢货,能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好了。
因此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仍孤军奋战,朝祁凯吩咐:“等正月过了…你帮我去做件事…”
祁凯显然不知道自己敬爱的舅舅想干些什么,但下意识就痛快点头:“行啊。”
“等年假过去…找关系联系几个…能进肖驰他爸单位的人…帮我送点东西。”他这么说着,想到了什么,又加上一句,“还有…准备点钱…年假之后沙蓬会来燕市…我答应了先给他两千万…是他帮我们跑国内关系垫付的订金…这当中一定不能出差错。”
“沙蓬要来了?”前头那件事对祁凯来说显然没有后头这一件重要,一听这个消息他眼神立马就亮了,“这次我可以见他了么?”
史南星疲惫地叹息了一声,天有不测风云,要不是他伤成这样,沙蓬那么隐秘重要的路子,他绝不会轻易介绍给祁凯认识。
那可是一条掘金道,摇钱树,越多人知晓就越容易出变故。
至于肖驰那边,过完正月再说吧,他不可能看着那对狗男男接着过安生日子。
肖驰手再长,管得了家里,难不成还能看得住爹妈的单位?既然照片寄到家里会被拦截下来,史南星索x_ing将目标瞄得更加精准。倘若这样仍不能成事,那他只有更废周章一些,直接将整个大院闹得沸沸扬扬了。
只可惜千算万算,史南星仍旧没想到,意外竟会发生在如此想象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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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二上午,林惊蛰还没睡醒便被铃声吵醒,他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胳膊还抱着肖驰赤裸的腰。肖驰表情十分严肃,用词也十分简短,说话时抽空向下瞥了一眼,对上林惊蛰迷茫的眼神,眼神立刻柔和了,充满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惊蛰爬起来一些,头靠在他的胸口上打哈欠,肖驰就这么抱着他,片刻后道:“我知道了,你统计一下具体情况,晚些我到公司以后交给我。”
看起来应该是挺严重的问题,肖驰挂断电话后林惊蛰立刻询问:“怎么了?”
“燕市市政有批新的设施审批下来了,迅驰在东城一个在建的楼盘旁边要新规划一个少年宫,综合楼对面会开一个美术馆。”
林惊蛰所有的瞌睡都被这简短的一句话给挥开了,他一个激灵坐起身,下一秒床头的电话紧随其后地开始尖叫,他接通来,那头便匆匆传出邓麦的汇报:“林哥,今早发布的消息,我们综合楼对面批下一家美术馆。”
林惊蛰其实已经有所准备,二中路美术馆后世在燕市文艺圈里很有些名望,除了美术馆,城北日后还会搬进新的政府大楼和一个超级大的体育馆,这些林惊蛰都有印象,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成的而已。
而当下,他记忆中的城市终于一点一点变成了他所熟悉的模样,林惊蛰迅速起身,示意肖驰去衣帽间给他找衣服,然后一边挤牙膏一边给还在等待的邓麦回复:“通知毛冬青立刻召集小组开会,我半小时之内赶到公司!”
燕市市政特别喜欢在正月里发布一些爆炸x_ing的消息,去年是这样,今年同样如此。
这一批新的市政设施在此之前根本没有透露出什么风声,业内甚至连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规划的都不知道,但突然之间就这么公布了。
博物馆、图书馆、少年宫、公厕、垃圾清运站等等等等,囊括的范围遍布了燕市每一处城区。其实这也算城市飞速发展中势必会经历的一个环节,只是谁也没想到来得会如此之早。整个燕市地产圈子都为之震动了,有人欢喜有人忧。
始于地产应当属于欢喜的那一部分,燕市市政既然想要推动这些公益设施,落成之后的美术馆势必会跟上一系列的扶持政策。这当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公共交通。
燕市城北开新规划以来,什么内容都公布过了,唯独公共交通方面,一直也没个什么消息传出。
所有地产商人们都预测,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间,地下交通终将成为城市交通最重要的一环枢纽。城北作为当下唯一在建的CBD商圈,通地铁绝对板上钉钉,只是此前谁也不敢确定地铁口会开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