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唏嘘。祁凯和史南星这个案子是燕市今年开年至今最恢弘的一场大戏,毕竟曾经是身边活蹦乱跳的人,闹到现在,一死一关,虽然过去没什么交集,大多数人仍不免感慨。但有人感慨,也有人幸灾乐祸,各个圈子都不乏愤世嫉俗的角色,能看到一直以来都发展得一帆风顺的迅驰地产y-in沟里翻船,可把他们给高兴坏了。
新锐圈子里近来蹦跶得特别欢腾的一个小老总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喜色:“看着吧,迅驰地产那几千万的资金绝对一分都捞不回来,五宝山就是一块不祥之地,也不看看之前拿到那块地的镇雄地产怎么样了。又是火葬场又是殡仪馆的,现在前老总还被整成这样。别说心情不好,我看肖总估计夜夜都睡不好觉了,谁会去接这个盘啊?哈哈!”
林惊蛰眯着眼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放下杯子:“你们聊。”
“唉?林总?林总——”
那人叫了好几声也没能叫住他,一时又是迷茫又是不安:“怎么突然生气了?”
旁边的人都默默离他略远了几步,同时在心中暗暗摇头,这人靠着城北新高速旁边的几块农田迅速崛起,刚进入这个小圈子不久,每天都卯足了劲儿想拍林惊蛰马屁,可偏偏骨子里的穷酸气和y-in险是遮掩不住的。
这人方才那些话,实在是说的太下作,还以为说这些话能叫林惊蛰对自己高看一眼,但跟林惊蛰混了一段时间的人,谁不知道他是什么秉x_ing?这一点从对方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一边还费劲巴拉折腾出个基金会主动出来募捐就能看出来了。说实话燕市的这群新贵们虽然发家不久,绝大多数人年纪却都比林惊蛰大得多,愿意以林惊蛰为首,除了因为始于地产的发展速度和规模在新锐公司里首屈一指外,未尝没有人x_ing里对高洁品x_ing下意识渴求的缘故。
代高峰见肖驰眯着眼盯着林惊蛰林惊蛰那边,跟着探头看了一眼,而后又因为肖驰格外冰冷的声音回过神:“那人是谁?”
刚才黏着林惊蛰一直滔滔不绝,一边说话一边俩眼珠子朝林惊蛰身上瞅,林惊蛰离开后居然追在后头走了一段,搞得自己跟林惊蛰关系多么亲密似的。
代高峰辨认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那是大发建筑的老总李大发,手上在城北有两块位置挺好面积也不小的地,好像前几天才进的林惊蛰的圈子,成天追在林惊蛰屁股后头想拍马屁。哈哈,亏他没是个女的,要不我估计早献身了。”
肖驰微微垂眼,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腕上的珠子。
代高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凉意,一时有些无奈,前段时间眼看着这俩人关系已经变和睦了,今天又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冰点。回想起对方同林惊蛰今天一起进场时的状态,他不免操心地劝了两句:“肖驰啊,今时不同往日,林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到燕市的小喽啰了。他现在身边围着一大帮人,都是现在在燕市有头有脸的,以后城北开发完毕,这群人肯定会进联盟,又跟林总同一阵线,到时候别因为一点恩怨,跟你打起擂台来。”
肖驰没说话,目光定定地追着林惊蛰到了另一边,代高峰不敢看他散发出锋利光芒的视线,只得接着道:“最好是你俩能各退一步,说实话你也不亏,人家虽然姓林,后面可站着整个沈家呢。哪怕不是亲儿子,你看看沈眷莺和沈甜甜的态度,还不够明白么?”
沈眷莺现在在外说起林惊蛰直接我儿子长我儿子短,摆明在给对方撑腰来着。有这一门关系在,对方哪怕不在大院出生,进他们这个圈子也名正言顺。
肖驰没说话,旁边一阵香风,有女人娇柔婉转的声调:“肖总,我敬您一杯?”
他瞥了对方一眼,是一个不知道被谁带来的姑娘。
肖驰礼貌x_ing地碰了下杯子之后没理她,那女孩站了一会儿,实在无话可说,最终尴尬的走了。代高峰从刚才事关林惊蛰的话题里抽身出来,好笑地看着这一幕:“行啊你,快结婚了就是不一样,长得那么好看的姑娘也不跟人家说话。”
肖驰根本没心思搭理他,远远看着林惊蛰的背影,杯里的酒喝过一口也觉得没滋味放下了。
“婚期定了吗?什么时候摆酒?”代高峰接着追问。
这个问题总算让肖驰分出了一些注意力,他敛神回答:“十一月六号,喜帖到时候我亲自送到您家。”
“哎!好!”代高峰喜不自胜。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男人只有成家立业之后才算是经历了完整的人生,肖驰也算是他的晚辈,看着晚辈们一个个成人,哪怕不是他这个叔叔做的媒,代高峰也乐见其成。
“客人们——晚上好——”
主席台上有人开始组织活动的声音,代高峰就爱搞这个,他们这伙中年男人都喜欢热闹。主持在台上活蹦乱跳,把众人都围聚了过来,肖驰的视线逐渐被遮挡住,意识到林惊蛰好像真的没有要来哄哄自己的意思,他默默收回寻找对方的目光。
周围的人只当他是在为了五宝山那块套进去的地不爽,也不敢惹他,搞得他身边方圆半米之内少有人迹。舞台上的主持人很会搞效果,心知台下的这群企业家门平日里沉稳老练,为了活跃气氛,搞起来好几个游戏。台下的几个略年轻的老板被请上台玩什么无聊的关灯贴纸游戏,肖驰听了一会儿规则就觉得没意思。
他脑子里一堆东西,四下看了看,想找个地方出去,躲在安静的角落里休息休息。
然而恰在此时,游戏开始,主持人一声令下,会场的工作人员将场地灯光尽数熄灭。
灯火辉煌的现场猛然间陷入沉寂的黑暗里,吵闹的欢呼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刺得肖驰脑仁疼,他扒拉开代高峰没站稳被人群挤过来的身体,然后突然间,鼻端嗅到一股化成灰他都不会错认的熟悉的气息。
嘴唇一热,混沌的吵嚷声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隔绝了开,肖驰下意识张开嘴搂住对方,启齿的同时睁开眼。黑暗的会场里几乎没有多余的光线,林惊蛰的双眼中却仿佛盛下了一整条银河。
“哈哈哈哈哈——”灯光亮起,舞台上被邀请的嘉宾果然出了丑,全场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大笑声。
代高峰的中老年笑点被戳中,笑得险些直不起腰,等回过神来,才猛然发现到身边的变化,十分惊奇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林惊蛰:“惊蛰?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代叔。”后背有一只贼手从腰上一点点滑到屁股上,林惊蛰笑得非常自然,“我一早就在这了。”
周围挤满了人,林惊蛰和肖驰紧紧站在一起,相互之间距离密不可分。代高峰扫了眼肖驰垂首定定盯着林惊蛰的仿佛安置了一整片爆炸源的眼神,忍不住干笑了几声,真是冤家路窄。
席后散场,肖驰先去开车,林惊蛰留下来,被代高峰拉着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真是太有缘分了,我以前真没想到惊蛰你就是林教授的儿子。以前我可听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情,怪不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善。”早些年在林惊蛰还没到燕市的时候,大院里的人聊起沈眷莺再婚的丈夫家里的儿子,可从没听过什么好话,代高峰却掰得毫不脸红,“老天爷注定我们要做亲戚啊!”
林惊蛰可不觉得对方第一次见面表现过诸如面善之类的情绪,他笑得十分亲和:“我也是,第一眼看到代叔您就觉得和气,沈阿姨私下里也跟我提过您不少次呢。”
比如对方老大一把年纪了还不像话跟人在外头抢舞女的创举,又或者对方年轻的时候学习成绩差的一塌糊涂天天挨爹妈揍的历史,细数下来,简直罄竹难书,沈眷莺的原话如下——
“惊蛰,你可千万别跟着他不学好!”
“哈哈哈是吗?原来眷莺在家里经常提到我啊?”代高峰听得很高兴,一时情感上对林惊蛰也亲密了许多,“既然如此,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生意上生活上有什么难处的,你尽管跟代叔开口!代叔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想法,就想着咱们大院的这群孩子日后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别跟祁……唉。跟他似的,再搞什么内斗,自己人斗得你死我活。”
林惊蛰点头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好孩子啊。”林惊蛰一向通情达理,又头脑灵光,代高峰相信自己这点到为止的话对方已经听懂,得到了准确的回答后,不由松了口气。一个巴掌拍不响,林惊蛰这边愿意退一步,肖驰那边再做做工作,两边的矛盾顺势就能解开。他老怀大慰,不由和颜悦色地问:“听你爸和你沈阿姨说,你马上要结婚了?”
林惊蛰点头。
“好!好!结婚好,到时候代叔给你包一个大红包,恭喜你成家!”孩子们一个个生活圆满,代高峰高兴地拍拍林惊蛰的肩膀,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冒了出来,“是在十一月吧?十一月几号啊?”
“六号,十一月六号。”林惊蛰看了眼手表,觉得肖驰车应该开的差不多了,便笑着道别道,“红包都是次要,代叔您人能到就是大礼了,到时候一定特意给您敬酒。时候不早,我就先走了。”
代高峰迟了半拍才想起和林惊蛰道别,张开嘴时,对方的背影已经走远。
十、十一月六号……
他回忆,反复核对了十遍,最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日期。
天哪!他的头都开始痛了,这些个年轻人真的至于吗?非得把对台戏唱到这个地步?沈家和肖家的长辈们是怎么回事?居然也由得他们这样胡闹?!
刚才大话放得太早,林惊蛰又邀请得十分诚挚,代高峰陷入了疯狂的纠结里,怎么办?怎么办?
六号到底去哪家吃才好?到肖驰那,沈眷莺一家想必不爽,可去沈家的话,肖驰这边就彻底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