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也得看他还有不有命享呢!”
“……”
众人间七嘴八舌,而此刻跌坐在地上的郭冉冉捂着半边脸,却更加惊骇,脑中一阵一阵回响着旁人都听不见的传音:“那个时候?怎么会有那个时候。你以为,郭家这几年的歪门邪道,就一定能帮你们?”
时询从灵一手里接过兔子,一路摸着它的脑袋回了别院,到时却发现顾遥和凌霄还未归来。
时询有点烦闷,他今日惹了郭家的人,依着那郭冉冉的x_ing子,以后几天未必会清净,他倒不怕自己有什么麻烦,只觉得扰了顾遥特别不好。他的顾遥那么认真,如果再添些麻烦事来,岂不是平白生事。
一旁的灵一倒是沉稳的很,一副老气横秋的情态,将假正经学得十成十:“不要担心主人,顾遥给你撑腰呢,何必怕那个凶丫头。”
灵一从小就是放养,小时候,自个儿在里界乱跑,翻山倒水的玩了个遍,后来霓凰又和它一块儿疯。现在下了界,什么人□□态它都能自己从别人身上学来,虽然是个照猫画虎,但倒不用担心它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想起刚才的事情,他觉得比起灵一,自己倒更像是会惹是生非的那一个。
这会子,玉兔已没有方才那么哆嗦,只是时不时还在发着抖,时询又好气又好笑,手上便不知轻重了,玩闹着撸了兔子两把毛:“瞧把你吓得,等会让凌霄看见了,指不定以为怎么欺负你了呢。多少也是个上神,你怎么不练练你的胆子。”
玉衍“叭”一口咬住了时询的手指,不轻不重,嘴里嘟囔着:“怪我咯?怪我咯!从前你还怕我吓死,这会子倒又怪起我胆子小了!”说罢,羞得沿着时询手指来来回回啃着,像啃萝卜似的,三瓣嘴砸吧砸吧的。
没一会,顾遥先回来了,腰间身上挂了一堆零零碎碎,各种成串的玉石碎料和菩提根缠了一身,还有些奇奇怪怪说不上来的东西。
他拆了身上的杂物,随意堆了一桌,极不温柔地扯了还在咬的玉衍,一手拎起它的耳朵来:“干嘛呢你,嘴巴不要了?”说完拿着另一只手在玉衍的兔子脸上瞎胡撸起来。
可是还没动作两下,顾遥便察觉起不对劲来,兔子还在隐隐发抖,不像是平常胆大肥天的样子。于是便把它安安稳稳放在桌上了,一把一把地顺毛,疑惑的眼神朝时询投去:“这是怎么了?平常从未抖得这样厉害的。”
时询蹙着眉,想着还是不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顾遥的好,正准备胡编乱造理由一番呢,灵一的嘴却又痛快起来了:“刚才我们被欺负了!”真真是立竿见影,一句话概括了一整件事。
还未等他想开口解释什么,灵一便一轱辘嘴,连气都没喘上几口,声情并茂顺便添油加醋地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就这么兜出去了。
时询望着他不断开开合合,真是半点都c-h-a不进去,怎么从前没发现他这么能说呢。
话都被灵一说完了,时询也不知作出什么情态才好,只能淡然然地坐正了身体,小口饮着茶水了。
那人说不上是生气,整个姿态都是平静似水,连一点儿波动都没有,目光只这么丝毫不移地一直看着他。
这是个什么意思?
时询想着他今日是惹了郭家,大不了来个仇怨相加,鱼死网破罢了,只要碍不着顾遥的声誉,是让他立刻离开别院他也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时询便以一本正经的神态认真地分析起来:“今日我做过了,郭家若是深究,一定会牵扯你,不如我离你远些…”
就这样说还没说完,时询无意间抬头,这么一瞧却让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顾遥的脸色在他说话的时候已变得格外沉重,鼻尖转瞬变得微红,眼眶里蓄满了泪,再多眨一下眼,泪珠就立刻能啪嗒啪嗒溅落出来。
“这,这怎么了?小时候都没哭过,现在可哭个什么劲啊?”时询也是慌了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要离我远些?”顾遥气的哪里是时询惹了郭家人,明明气的是这人自己,惹了郭家不跑到他身边求庇护反而变着法儿要和他摆脱关系。顾遥以为这个人不会再这么容易扔下他了,可现在呢,他说远离就要远离,真是不把他圈起来,他就没有那点自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遥:(护妻攻哭唧唧…)你…你…别走…
时询:我没走
顾遥:(抱着继续哭唧唧…)
时询:(没脸看…)我真不走
第27章 平阳(七)
忙着擦眼泪的时询哪里能细想,顺着就回了他:“没说没说,我不丢下你,只是住远一点而已。”
顾遥见时询惊惶无措的样子,一丝带着算计的兴奋在他嘴角勾起,目光灼灼,默然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收起这些表情,顾遥端着之前严肃的神色按住了时询替他擦眼泪的双手,不在意地说道:“哼,不过一个郭家,何须你如此在意?”
我在意的是你,可时询不能说,“伦常”二字可是直挺挺的大山,压得他难敢再说一个不字,面色也带了点僵硬,可身体却是不能控制地继续给眼前这个人安抚。
心里太多小九九的顾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趁着这机会把软乎乎的委屈表情摆出来,非常得寸进尺地提各种要求:“郭冉冉确是郭家比较受宠的小辈,你今日刺伤了她,按理郭家定要来为她讨回公道的,只是我的面子他们也不会不给,恰又正逢仙家大会和炼器大赛,郭家此刻也分不出神思来对付你,所以,这大半月你切莫独行,日日夜夜都要在我身边,这样,郭家断然不敢随意出手的。” 说罢,笑容满面,正气凛然地等他回答。
时询从来敌不过顾遥带笑的桃花眼,可“伦常”就目前来说对他的影响也是莫大,诶,到底是意难平,这唾手可得的近距离,作祟的占有欲又怎么会放过。
于是,时询听见了自己的回答:“好,日日夜夜在你身边。”
而后半月多,灵一自觉跟着凌霄照顾玉兔,而时询就跟着顾遥同进同出,白日里闲晃乱逛地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夜里隔着时询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帘子安眠。
※
日子过得很快,平阳城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喧闹起来,每日都有来自归墟四面八方的门派家族和许许多多的炼器者,各式各样家徽山纹的锦旗和马车流连在整个平阳城。
内城已然不复以往的宁静,“来去归一”也人满为患,日夜都有杂乱的人声。
平阳郭家宅邸居内城中心区,西北方向的清辉院是郭家待客的客居,今次四大上仙、八大山派先行的弟子都在此处休息。
如今是柑香月九日,明日便是仙家大会的日子,客居的清辉院,各家弟子大约已来齐了。
垂羽上仙的九十九位弟子不分级次,只按入门先后排序,如今来了四位。这四位分别是位列第四的染寐,大成散仙,染寐散仙是垂羽上仙四位衣钵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位列二十一的古蕴,大成玄仙,古蕴玄仙的修为与她的位列或是不符,但她炼丹的技艺却是仙界中少有的佼佼;位列六十二的亭赋,中成散仙,评价亭赋散仙,独能用潜力得天独厚来形容了;位列六十三的高岑,大成玄仙,高岑玄仙与亭赋散仙为挚友,个中感情令人羡慕。
听晓上仙来了衣钵弟子的两位,大师兄木彦深和三师弟顾遥,他们俩同时也是以参加炼器大赛的选手身份而来。
阮庭上仙只来了一位衣钵弟子百里闻,可其下却浩浩荡荡带了约莫百名记名弟子,散居在平阳城内。
而八大山派只各自派了两位入室弟子,另两座主城各自有自家宅邸,所以未与他们同住。
说来也是怪异,自那日之后,郭家居然没有找时询麻烦。
时询跟着顾遥常日奔波在各式各样的仙界材料铺子中,有时也见过郭家的人,却没再见到郭冉冉,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郭冉冉由他的碎凌刺伤,不让对方养个个把月的,他也是对不起自己的剑。
而这几日所见的与郭冉冉眉眼肖似的姑娘,大约是她的同胞妹妹郭冉冬,时询几次见她,看见的尽是y-in狠毒辣的恨意,即便如此,那郭冉冬也是一次都没动手。时询自然不会以为郭家就这般放过他,平日里已是比以往更加谨慎了。
※
第二日,天将明朗,内城中央的字库塔十丈之外已派驻了郭家护卫和武师,清一色都是大成人仙的修为。
时询与顾遥分开,独自带着灵一站在外围,如今离塔已十分近了,在他的灵识里,前些日子里灵气的吸拢此刻更为明显,他甚至能感觉到奔涌而去的灵气渐渐能打起旋涡,呼啸着向塔中奔去,可牵引力又那么不甘,那么痛苦,那些灵气之外的负面情绪全都是滔天的恨意。
午时的磬钟敲响,伴随着一道道低沉的嗡嗡钟鸣,云海中翻起白浪,四道身影不约而同从四处落在了塔前的广场之上。
垂羽上仙不重容貌,如今也早过了两百五十岁,他驮着腰背,拄着一根交缠盘错的虬枝,手柄处早已被打磨的光滑发亮,行走虽慢,却稳扎稳打,一步比一步坚实,虽是耄耋的身形,可他的脸上还是如同半百的样子,只双眼一直未曾睁开过。
跟在身后的听晓上仙相貌上约莫不惑,身形伟岸,五官轮廓分明,眉眼间却意外柔和。
另外剩下的两位年轻男子,大概未到而立之年,正是阮庭上仙和琴素上仙。
阮庭上仙始终含笑上扬,嘴角带了两个酒涡,笑起来有些孩童的稚嫩,与他的身份倒是十分不称,他穿着一身藕色的广袖,外头罩了白色的鲛绡,最是昳(yi)丽。
而琴素上仙气质非常,一身白色广袖更添出尘的气质,他没有表情,眼睛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深黑色的长发随意绾了一个髻,垂下的发丝在肩膀上停下,泛着幽光,身材挺秀颀长,倒最像寻常凡人对仙人的描述,飘逸出尘,如若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