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无期 作者:碎镜子【完结】(5)

2019-02-23  作者|标签:碎镜子 重生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强强

  一道光落进水中,浅潭的清水徐徐向外旋开,腾出一块空间,时询把红莲放了进去,红莲自发结出了一个气泡来,而水潭的清水复又将红莲沉了下去。

  尤是不放心,时询在山谷里又做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屏障。

  “顾遥,大概我与你的因果也只有这三年。”

  “我要回自己该回的地方,做我该做的事,只是再养着你却不是我能选的。”

  “你没法长大,自己也不能走,我只能把你藏在这。”

  “我下的这个结界,那些名望高深的修仙者都能看破,希望哪天他们路过,还能把你带走,或者能够长大修仙,实在不行,就这么养着也很好,是吧。”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点由衷的不甘和苦涩,最后一句更是沉得直压心底。“你还只是个包子,或许听不明白我说的这些话,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能和你相遇真的太好了,你选择来我的身边也真的太好了,如果有一天,我还能回来,而你还在,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再给你喂米糊糊,好吗?”

  ※

  日月如流,白驹过隙,时间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四季的年轮,推动着一切人事无法抵抗地向着遥远又不可及的前方。

  朝陈暮旧两个四季轮回,浅谷的红莲自劈开了水流的遮掩,劈开了固若金汤的结界,沉甸甸的红莲载着顾遥和他的生辰签在药王谷的浅谷中漂浮。

  不过一日,便被谷中巡视的弟子带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苍生愿东顾,翠华仍西遥。”——《晚雪吟》孟郊

第4章 重生(四)

  星夜沉寂,凉风挽过万物,只留下枝叶细琐的回应。

  入夜的清冷笼罩了一切,白日里舒展的树叶、枝干、花朵和生命,都逐渐柔软了下来,藏匿在黑夜为它们编织的梦境里,呼吸间只剩下静谧的香气。

  抬头所见,浩瀚的星河逐渐占据了整片天空,平视前方,重峦叠嶂的群山,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时询弓着背,左手手肘架在屈起的膝节上,指背抵着额,全身懒散的很,象牙色的外衫在星夜和红枫的映衬下更是冷清地地令人心悸,他右手握着一份涅色骨简,天道的气印将这片天地也压得沉沉的。

  骨简中只有寥寥数字,却带着仿佛能动摇世间的一丝力气。

  “今日起,六界任意所往。”

  自他出生算起来,在这沧逐界也整整熬了六万五千年了呢,如今这般简单就许他出界,真是人逢奇事,不怪他多想。

  想起重生前的那点暗无天日,呵,万噩兽,除了它怕也不会有什么用得上他时询的。

  天道星历四万五千年,神魔界为六界中最先具有雏形的两界,然而恶x_ing竞争,杀戮良多,灾祸殃及整个六界,无数亡魂飘零世间。亡魂中的怨气、戾气、以及其他许多情绪聚拢成型,铸造了一只精神力强大的初生恶兽“万噩兽”流连在人界的土地上。

  而人x_ing这种掺杂了无数情感的姿态,让它们比世间任何一种东西都脆弱,以至于随随便便那些傲慢、嫉妒、暴怒、贪婪、狠毒都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他们,也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万噩兽的主意识。

  经历征战后的万噩兽虽被凤与凰的涅槃之火屠戮殆尽,却仍有一丝元神以纯真的姿态逃过上古神兽的控制,滞留六界。

  两万年后日积月累之下的如今,万噩兽早已死灰复燃,明明暗暗惹得六界杂乱,轻则动得灵气根本,重则扰得六界大乱。

  叫他下去对付它吗?是天道该让他做的事呢。

  时询潜意识里是认的,但自他接了天道的骨简到现在,捱了半月却仍旧没有表态,是他委实说服不了心里藏的那点犹疑。

  经历了前生现世,他怕的不过两件事,重蹈覆辙或再难相见罢了。可巧的是,这两件事都稳稳地叠在了这“下界”上了。

  近三十年,他不知道现世的郭墨是否还活着,但若是在错的时间再遇上他,时询怕他三年好不容易埋起来的痛苦会疯狂的让他立刻杀了他。

  对他来说,如果不遇见郭墨,那他前生的痛苦或许已经掩埋在那三年的陪伴里,然而快乐比痛苦更难忘记,那些陪伴平淡地如同“附骨之疽”,却深深地印刻了在他的轨迹里。

  那个孩子小小的,软软的,和那些快乐一样,在他常年孤寂的心里生根发芽,可是他现在找不着了。

  时询给了顾遥承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天道秩序既允他下界,便是给了他这因,决计不会再像前世一般苦痛难当,没准也能允他带个孩子回来,不能再更好了,不是吗?

  ※

  冷清的黑夜渐渐逝去,清晨细碎的微风伴随着粼光,轻飘飘地落下来。

  我们这才瞧清楚,倚在树下的除了时询,还有一只难以言状的小兽,它团在摇床边翻叠了几重的衣衫上,脊背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着。

  小兽的毛皮白得逐渐泛灰,不经意间翻开的雪亮眸子目光炯炯,咕哝着一声便醒了,磕磕绊绊站起来,毛绒的爪抓了抓鼻子,才朝着时询脚边挨过去。

  它的身形大约一双成年人手掌大小,任谁都能轻易地越过它的前爪,抄起它的肚皮,轻轻松松抱起来。

  你瞧着觉得它是一只虎仔,再瞧着又像是狮子,可它安稳的时候却又慵懒地像一只猫,好像无论你多用心去观察,都无法将它准确描绘出来。

  时询抚着膝上的骨简,继续坐着:“灵一,霓凰还来吗?”

  那只叫做灵一的小兽眯蒙着惺忪的睡眼,回道:“来的来的,要来的。”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啼叫扫过初晨的懒怠传了过来,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一抹女子身影就跑过来了。

  来的身影一身薄红色齐腰襦裙,但裙摆却流光溢彩,阳光下随着走动翻覆出九彩来,她发上簪了一只青木彩鸟钗,其他地方只领口纹了一只金色凰鸟,手腕腰间束黑金的护腕和腰带,腰间别了一只鼓鼓囊囊的绸待,里头不知装了些什么,其他看来,别的纹饰再也没有了。

  时询半弓的腰在那声啼叫传来的时候立刻直起来,手指微微颤着,无意间连骨简也打落在地上。

  “找到他了吗?”他的声音有种过分的沉静,仔细听着却没法忽略里头脆弱的期待。

  那姑娘脸上带着愧疚和一点点不安:“没有。”

  时询的表情瞬间黯下去,扬起的肩也落了下去,没有什么意料外的反应,只是再恢复了之前淡水无波的样子。

  瞧着两人许久都没再有交流,一直趴在时询的衣摆上舔着小爪的灵一这才朝着来人奔过去,真正撒起欢来:“霓凰姐姐!”

  来的这姑娘正是六界唯一的一只凰,霓凰,世人所称凤凰“鹓雏”。

  霓凰把它扒拉过来,轻捏着它的小耳朵,打趣道:“长得这么壮,小心被人家抓去做了r_ou_骨头吃。”

  而打滚的小兽丝毫没有思虑这些话的意思,继续抖着绒绒的尾巴在Cao地上翻滚,露出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四子爪子乱舞,尽力在Cao地上磨蹭,像一个七八岁最调皮的孩子。

  霓凰出神地捏着灵一的耳朵,在她眼里,时询自己瞧着的淡水无波像足了失魂落魄,她稍微稳了稳气息,捞过地上的骨简,方才的不安一扫而光,脸上扬起开玩笑的戏谑来。

  “怎么,我们界王认了这骨简却还不下界,真是稀奇。”

  “我觉得我有点死心眼。”

  “嗯,我觉得也是,所以结果呢?”

  “不知道。”

  霓凰瞧着晃神的时询,不禁想起他以前的样子来。

  “从前的你从来不会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呢。”

  时询怔楞着,紧蹙的眉眼淡开来,带了点空洞的疑惑:“以前的我,那是什么样的?”

  这么想着时询发觉他居然很难再想起曾经在沧逐界的这么多年,好像就近这些日子,锋利地如同剜心的钩子,将他整个年岁里所有注意力都拢了过去,而他的曾经不过糊得像一片雾,永远散不开。

  霓凰不自觉勾起嘴角,连声音都带了笑:“以前你…耀眼张扬,洒脱恣意,世间没什么能动你的心底窝窝,天道的秩序你都敢不听,不然三十年前你又怎么敢自己溜出去。”

  “你愿意为你相信的付出所有来证明,也愿意承担结果带来的痛苦…”霓凰忽然顿住了,瞧着时询的神情竟有一点失落,“现在,这个人却在受过一次伤之后就彻底把原来的样子抛弃了。”

  她跪坐在时询身边,脸静的不像话,与往常的欢脱差了太多。

  “你记得回来那天我和清漓去接你吗?你说话的神情、语气还有行事风格,全都变了,我们甚至都怀疑那不是你。”

  “我实在想不到到底发生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像他。”

  “你不说,我们便不问,却未料到你整天魂不守舍,竟生生挨了这么些年。”

  时询皱了皱眉,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瑟缩一下。

  霓凰说的都对,左右他不过被人骗了一世罢了,不过被那点依赖养的散逸罢了。

  时询的心仿若碳柴上的一点火星,被他自己隔绝了那么久的空气,跟着裂缝渗了进去,这几百年的那点痛苦和小心翼翼的保留顷刻间就散开了,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霓凰抿了抿唇,手中凭空捏了一面玉镜,直愣愣地伸到时询面前:“你看看他,你还认识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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