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子珍?我知道他。不用担心,他现在不出名是因为刚出校门,没什么作品,以后就不一样了,他不火没人能火,给他拍你只赚不亏。”
齐安东用手指捻起葡萄放进嘴里,拿纸擦了擦,又剥了一颗送到陈衍嘴边,含笑看着他,演戏似的,也不知道演给谁看。
陈衍不禁抬头在屋顶扫了一圈,确认没有摄像头,才小心地把那颗葡萄吃了。
“我知道,我也觉得他很有才华。”
“哦?”齐安东歪在沙发上看他,“你看过他的片子?”
“没,但是他参加过戏剧节,就去年毕业的时候,我也参加了,他是那次的第一名,片子全校观摩过。”
齐安东点点头:“想起来了,那次我还在呢。”
他对小屁孩的东西没兴趣,那次是专程去看陈衍的,和陈衍促进感情。
那天他耐着x_ing子把前三名的作品都看了。第一名确实是好,演员和后期都是专业人才,拿它和其它参选作品比就像让田径奥运选手和大学生比赛跑。第二名剧本还不错,陈衍的本子,就是导演稀烂,演员也跟街上拉来凑数的没两样。
上次他跟林啸说看过陈衍的作品还真不是凭空编的,哪怕他一手遮天也不敢把屎吹成燕窝啊,他没那么大面子能丢。他是真看过陈衍的戏,看出他有点灵x_ing,才有底气放手一吹。
也是那次跟陈衍交流完感情他才顺便知道了金奖导演的名字,就是洪子珍。
后来洪子珍毕业了,毕业作品拿的新人奖。再然后他一步登天,走完了其它导演系学生十年的路——当上了一部正经电影的导演。
他前不久刚拍完离开学校后的处女作,顶尖配置,除了他自己和两个主演,其他制作人员都是拿过牡丹奖的,有的还不止拿了一次。
牡丹奖号称国内的奥斯卡,洪子珍组的这个班底谁都能看出是冲最佳导演去的。
“洪子珍是有才华,但我说的不是这个,”齐安东说,“你知道他爹是谁吗?”
陈衍摇头,他对圈子里的事知之甚少,上辈子也是吃了这个大亏。
“洪有为,洪达集团的老大。”
他看陈衍还有点儿懵,叹了口气:“你认识狄辉吧?狄氏够大了,在影视业翻云覆雨,但是狄氏仍然比不过洪达。”
齐安东继续说:“狄氏是色/情行业起家的,从连锁‘服务业’发展到拍摄三J片,后来做大了,国内影视业又是块大蛋糕,狄辉他爹狄运武见有利可图,才把手伸进电影圈。洪达不一样,洪达从一开始就是电影公司,之后才开枝散叶,在电视、音响、游戏业设了许多子公司。”
他伸手在茶几上划了个圈,又从外面画了个箭头指向圈内:“如果说狄氏是外来资本进驻,靠钱捧起来的暴发户,洪达就是土生土长的公子哥,世代领着贵族衔,后来不得已,才分了地盘给狄氏。”
陈衍终于明白齐安东为什么那么笃定洪子珍能出头了,他又有点儿担忧:“那我在狄辉这边做事,洪子珍会接我的本子?”
“你们编剧又不是演员,今天跟着这个明天就跟着那个了,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成绩好,过不了多久洪子珍就会让你跟他去洪达。”
他点点头,认可了齐安东的说法。他比自己人脉广根子深,这么久处下来陈衍也发现他在其它方面有涉足,不仅限于演员。他还不清楚齐安东的其它事业,但听他的至少不会出错。
“反正我也不想跟着狄辉。”陈衍盯着齐安东,想看他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
齐安东什么反应也没有:“有机会去洪达发展是好点,狄辉这边根本没别的追求,只要钱。而且……”
他想说而且狄氏一只脚还没从灰色地带迈出来,迟早有一天得出事。转念一想,陈衍不需要知道这个,也就没说下去了。
“洪子珍如果接了我也觉得好,他上次戏剧节导的戏就很惊艳。”
“是吗,”齐安东看着他,眼角上扬,“我倒觉得你的剧本不错。”
“你还记得?”陈衍心里一跳,有点儿高兴。
“毕竟那时候就惦记上你了。”
他把那个“上”字咬得很重,似笑非笑,让陈衍刚活络起来的心又沉寂下去。
他拿不定主意齐安东是不是打算就跟他一直这么虚与委蛇。
第24章 24
陈衍和齐安东几月来都维持着这种表面繁华的关系。他试着讨好齐安东,却得不到回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于是也懒得再使劲了。
这几个月里他和韩天纵那帮人建立了深厚的酒r_ou_情谊,互相交换消息和八卦,时不时借聚会的机会出去打打牙祭。
这些人显然是韩天纵一手聚拢的,里头没有庸人,不是颇有才华的新人就是背景深厚的公子哥。陈衍从他们那里得到了许多好处和资源,在编剧圈子里也略有了薄名,因此也愿意耐着x_ing子帮几个自以为是的小少爷看看本子,不厌其烦地教他们最基础的东西。
他们还一起去了看了《归途》,借着获奖的东风电影顺势上了院线,票房高涨。
公映的版本比陈衍在家看过的精致许多,即使是第二次观影仍然有大量值得琢磨的细节,不会让人觉得无趣。
电影里齐安东又一次停在山道上,眼神瑟缩、闪躲,终于坚定下来,对曾经的朋友、如今的老大说:“我……我恨过你。”
电影结束后没人站起来,满座的放映厅里一阵沉默,片尾曲快放完了才陆续有人离开,李启风在一边赞不绝口,韩天纵也很兴奋。
有女编剧感叹说这辈子能嫁给齐安东就值了,边上又有人c-h-a嘴说不,跟他睡一次都值了。
只有陈衍什么话也没说,安静得异常。
他上一次看这部片子的时候正和齐安东蜜里调油,齐安东什么都跟他说,而现在他们陌生得很,他和身边仰望齐安东的观众也没什么两样。
《归途》下映之后陈衍的片子又要上了,档期不太好,但上映那天李启风和韩天纵那帮编剧都喊首映要庆祝,呼朋唤伴的一大堆人上了酒店。
陈衍给齐安东打电话,没通,皱了皱眉,还是跟着去了。饭店里一杯杯酒灌下去,一句句祝贺送上来,都祝陈衍票房大卖、前程似锦。
他喝得醉醺醺的,韩天纵问他地址,他下意识就报了齐安东家。要在平常他绝不会这么疏忽,可他现在脑子不清醒。
韩天纵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保安不让他们进,却认得出陈衍,就给齐安东打了电话。之后没多久另一个穿警卫服的人过来接陈衍,让韩天纵先走。韩天纵觉得不太对劲,但他也喝了不少,晃晃脑袋就开车离去了。
保安只把陈衍送到电梯里,电梯到22楼,门一开,黑暗的客厅突然灯光大亮,让陈衍两眼发晕,踉跄几步坐在了地上。
一道y-in影罩过来,他抬起头,齐安东抱着双臂冷冷地看他。
“你干什么去了。”
陈衍傻乎乎地笑:“喝酒去了。”
“跟谁?”
“不告诉你。”他潜意识里还记得这事不能告诉齐安东。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翅膀硬了?”
陈衍心里难受,似乎比喝醉的难受多了点东西,他伸手去拉齐安东的衣摆。
他以为自己动作飞快,齐安东看来却慢的像龟爬,轻轻向旁挪了一步,陈衍的手就抓空了,摔到地上,手指刚好搭在他的鞋尖。
“陈衍,”齐安东叫了一声,看他没反应,又蹲下来,用手捏住他的下巴,“你要记住你的今天是谁给的,我能让你的戏拍出来,也能让你的剧本永远锁在文件夹里。”
陈衍恍恍惚惚的没听懂,只知道面前这个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忽然心里万分委屈,憋闷和不堪骤然爆发。
他上辈子的后半截人生都成了泡影,那些痛苦和绝望现在不存在于世上了,所以一点也不能说给齐安东听,没法让他的心肠稍微软一软,更没法让他觉得眼前这个甘为人下的陈衍和他初见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样好。
陈衍呆呆地看着齐安东的脸,嘴巴张了张,说不了话,只是出气进气,像条脱水的鱼。
“我让你离韩天纵远点儿,你听了吗?几个月了,你说,几个月了?”
他仗着陈衍听不清也记不住,噼里啪啦往外说:“还有那个李启风,你跟他倒是很投缘,我真怀疑你是知道他身份才去接近他的。他能给你什么是我不能给的?你要什么我缺了你?你他妈就一天天在外面鬼混!”
陈衍瞪着眼睛,眼里一点儿光也没有,只有蒙蒙水汽。就在齐安东觉得他要哭出来的时候,他眼睛一闭,头一歪,睡着了。
齐安东顿时没心情骂他了,他还不至于对着个没意识的人发脾气。
“我真是……”他怒上心头,一句话噎在喉咙口,斗败的公j-i一样叹了口气,把陈衍抱回床上去了。
第二天陈衍醒得很早,他顾不上问齐安东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一睁眼就开电脑开手机刷他的票房。
一开始数据不太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时间还早,先去做点别的事,却一整天都无心写字,一遍遍刷新票房纪录。
齐安东看他这样子,干脆把早饭午饭都端到房里来。
“吃点儿东西,”他说话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有礼,似乎昨天晚上的冷嘲热讽都是幻象。
到了晚上陈衍终于承认票房惨淡,连带着同侪的祝福都变得像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