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看好这部戏?”
“看好啊,但他是冲着欧洲去的,国内都不一定能上映。”
“说不定能拿奖。”
“奖有什么用?”他反问。
倪正青无话可说。
“可我还是让洪子珍请我吃饭了。”
“……你都根本不想接你还吊着别人干什么。”
“我要陈衍来求我啊。”他哼了两声,脸上挂着全然不在意的表情。
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把别人耍着玩,也不在乎其他人因为他浪费的时间。
倪正青叹了口气:“洪子珍可能不会带陈衍去吃饭,他只是个新人编剧。”
“那可说不定,他又不是不知道陈衍跟我什么关系。”
倪正青说:“你别把他逼太紧了。”
“你说谁?”
“当然是陈衍。”
“我逼他什么了?”
“他不像你,别人说的话只要不想听都能当屁放了。风言风语伤人,你小心真把他气走。”
“想走就走啊,”齐安东无所谓地说,“只要不跟别人搞七搞八,他去哪里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倪正青忍不住了:“你到底怎么看他的?你又不许他跟别人一起,又说不在乎他,既然不在乎他,又因为他的戏要忽悠洪子珍请你吃饭……”
“谁知道呢,”齐安东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座椅,“我要一清二楚我就不能这么烦了。”
“如果你喜欢他,你就跟他说清楚。”
齐安东又笑了,笑得妖艳又恶毒:“当然不。我凭什么喜欢他这种人?”
第39章 39
陈衍在某次和洪子珍聊天时刻意提到了周航。
他转了几道弯,终于问到点上:“我上次和狄辉吃饭,周航也在,他们关系好像不错?”
洪子珍“啊”了一声,说:“我不太清楚,不过他们有合作也正常。”
“也是,他们好像是在聊新电影,说的都是账面数额,投资进账之类。”
“可能周航也想做投资。”洪子珍这么讲,语气却不太确定,已经开始揣测周航和狄辉的关系。
这就已经达到目的了,以洪子珍的身份,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洪有为,洪有为只要多一个心眼,在关键时候就能坑周航一把。
这还是倪正青上次提醒他的,狄氏的死对头洪达的太子爷正在和自己合作,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可这罪名却还不够,还不够……陈衍心里想着,在洪子珍觉得奇怪之前迅速转移话题,聊回电影。
“对了,齐安东好像有意要接《高楼见青》,我准备下周请他吃顿饭,周五你有时间吗?”
陈衍停了几秒,说:“我周五有点事。”
“那周六?”
“和天纵他们约了一起出门。”
“陈衍,”洪子珍笑道,“你是不是在躲着他?”
他不说话,洪子珍又说:“其实真没多大事,只要你自己别放在心上。请他吃饭,你不来,这说不过去吧?”
他顿一会,补充道:“要是你真跟韩天纵约了,我们可以再换时间,反正这边还没跟齐安东说。实在不行,让正青跟你师弟说说,换个时间。”
陈衍怀疑这些人都是没心没肺的,洪子珍明知道倪正青和韩天纵刚吵了架,明知道韩天纵喜欢他的人,还能开口说这种话;可他的没心没肺和齐安东又不太一样,洪子珍是不在乎,齐安东是小心眼。
他不想给倪正青添麻烦,洪子珍都这么说了,一定不会让他有机会避开这顿饭,他叹了口气,说:“那还是周五吧,我把时间改改。”
提心吊胆地捱到下周末,战战兢兢推开门,发现包间里只有洪子珍、倪正青、齐安东以及一个制片,陈衍才稍稍安心。
这些人基本都是知道他们关系的,旧伤揭开虽痛,总好过再添新伤。
齐安东在饭桌上并无收敛,像在家里一样自在,他指着桌上的虾,说他想吃。陈衍放了筷子帮他剥,透明的虾壳落在自己碟子里,晶莹的虾r_ou_放到齐安东碗里。
对面只有制片人感到奇怪,他看看陈衍,又看看齐安东,左右洪子珍和倪正青都没反应,他便乖觉地没有询问。
洪子珍和齐安东在饭桌上聊陈衍的剧本聊得热火朝天,讲陈衍一字一句亲手写出来的台词,一点一滴亲自塑造的人物。陈衍本人却好似在局外,不言不语,只被问起时答一两句,不像编剧,倒像专程来伺候齐安东吃饭的助理。
洪子珍估摸着谈得差不多了,又问齐安东是否有意。齐安东敲敲桌子,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扒碗里的虾仁。
陈衍埋着头一点点啃豆芽菜呢,洪子珍忽然叫他:“陈衍。”
他一抬头,茫然地看着洪子珍。
“来,我们一起敬东哥。”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跟着洪子珍举杯。洪子珍念叨了一些老套话,齐安东谢过他,举着杯子,不进不退,站在那里等陈衍来敬他。
洪子珍咳嗽了两声,陈衍终于动了。
齐安东想要他敬酒,他敬就是了,多没面子的事都做过,敬个酒算什么?
他把酒杯往前一推:“这一杯,祝东哥,起高楼,迎宾客,富贵荣华,名利双全。”
仰头干了,又给自己倒上:“这一杯,祝您八面玲珑,金城汤池,永无破绽。”
洪子珍皱眉。
“第三杯,”陈衍恍然看着他,杯中酒面波纹滚滚,不得安宁,“谢东哥……知遇之恩。”
齐安东盯着他,弯起嘴角,气度雍容,杯子磕到他的杯沿,发出一声轻响:“也祝你求仁得仁,平步青云。”
他把酒喝了,亮出一个杯底。
陈衍随他喝干最后一杯酒,不多不少,满满一盏。这是他们难得平等的时候,喝完这杯酒各自坐下,就又是两般人了。
齐安东吃饱喝足,开始指使陈衍给他倒茶,不要旁边桌上的,偏要他拿着茶叶再去泡一壶。边上等候的服务员过来帮忙,齐安东手一移,避开了她。
陈衍看着递到面前的茶叶,抬头去看齐安东,对方毫不动摇,目光钉在他身上。
他放下筷子,拿着茶叶站起来走了出去,在走廊上逆流而行。
迎面来的是许多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手里端着托盘,他们把菜放在桌台上,屋内的年轻女侍者接过去,一盘盘放上桌。
陈衍和他们混在一起,走到一半忽然脑子一声嗡鸣,眼前世界忽然分了岔,叠出重影。
这一刹那的幻觉让他抬起的脚找不准落点,一个不稳歪了一下。旁边的服务生扶了他一把,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他摇摇头,说只是没休息好。
陈衍出去了,齐安东没了耐心,他喝了口刚才死活不碰的茶,婉言拒绝了洪子珍。
洪子珍眼睛一瞪,露出怒容,又迅速收敛,平静无波地点头,十分遗憾:“那没办法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跟东哥合作。”
“一定一定,”齐安东假模假样地道歉,“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房里一时冷场。洪子珍虽然没发脾气,心里还是不舒服,齐安东不会去安抚他,倪正青事不关己,只有制片人想方设法找话头。
过了一会,洪子珍忽然又说:“其实真没关系,我们编剧也觉得您的形象不太合适。”
制片人吓了一跳,对洪子珍使眼色,希望他赶紧闭嘴。
洪子珍无视他,说:“所以他今天本来是不太愿意过来的。”
制片人扭头去看齐安东,看他波澜不惊,才放下心,开玩笑道:“每个人对角色的理解都不相同,陈衍毕竟还是年轻,没经验。现在的孩子嘛,都喜欢长得漂亮年纪小的花美男,哪里有什么品位?”
他自己哈哈笑了两声,没人搭腔,洪子珍隐晦地笑了笑。制片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导致再次冷场,干脆噤声了。
陈衍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散了,他端着壶茶放下也不是,拿走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那里。倪正青把他手里东西接过来,说算了,东哥还有事。
他跟着他们收拾东西走出去,回头看了一眼那壶茶,壶口已经没有热气了。
倪正青送齐安东回去,洪子珍跟制片分别走了,陈衍一个人留在原地等车。洪子珍出于礼貌过来问他要不要人送,他摇头拒绝了,他也不想跟洪子珍待在一起。
齐安东在车上盯着后视镜,镜子里陈衍站在寒风中。他忽然想起他邀请陈衍和他同居的那天晚上,恍恍惚惚,居然都两年了。
他突然对倪正青说:“我要演洪子珍那部戏。”
倪正青瞥了他一眼:“你刚拒绝。”
“嗯。”
“你没时间。”
“挤一挤。”
“挤不出来,”倪正青没好气,“我不能给你变出大好几个月。”
“那就把不重要的推了。”齐安东说。
“哪些是不重要的?”他冷笑,“不重要的我会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