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天际渐渐发白,我轻手轻脚的从沙发上起来,发现他们居然没关好房门。真是的……经过这件事还这么白痴,我悄悄进去看了一眼,却忍不住蹲在他们床前——微亮的晨光中他们盖着一床薄薄的毛毯,穿的是同样花纹的睡衣,露在毛毯外面的双手紧紧相握,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协调般配,真是合适又可爱的一对恋人。
我无声的笑了起来,却不知为何两眼酸涩,我边暗自咒骂自己,边做了最后一件卑鄙的事——在他们的嘴唇上分别亲了一下。他们的嘴有小小差别:陶陶的嘴很冰凉,却更加稚嫩,另一个……很温暖,柔软的纹路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可我刚一接触到他,他便眉头皱起,有所感觉般往旁逃开了。呵呵,真是没趣,他即使在做梦也讨厌我呢。
完成了最后的偷香,我再表演了一次良心发现,把那个旧到没用的皮夹留在沙发旁的茶几上,里面夹了张条。
“亲爱的陶陶、点儿,我走了!我保证……你们的钱是还不了的,但我的消失就是对你们最大的仁慈啊,哈哈。真的,我再也不会出现了,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吧,记住!别随便相信人,只要相信对方,无论有什么话,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不要象我这样。这个破东西是我的教训——不尽力把心情传达给他,错过了后悔也来不及。就算将来……会分开都好,起码要尽现在的力。呃……最后一件事:你们原谅我了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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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他们以后,我急需过上从前的老日子,但总是懒懒的无心做案,就算有人主动搭讪,我也是勉为其难,下手比以前轻多了,不再是席卷一空,还得跟别人留下点行李费、住宿费、还有吃饭钱什么的,一来二去我拿得也就不多,简直跟那些陪宿的男妓相差无几,这点真让我受不了,所以干脆……我找了个拉保险的兼职。其实这样很危险,我在这个城市做的案子也有那么六、七宗了,万一被厉害的“客户”逮着,少不了麻烦,但我就是不想走,具体理由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这儿的钱比较好赚,保险拉得蛮容易。
平静的生活了两个月左右,我天生的职业病又犯了,有事没事在几个高档的餐厅饭店转悠起来,也不是真的想怎么样,就是心里憋得慌,坐在那种地方用眼睛审视一下假想中的猎物,计划怎么把他们一步步骗到手,这种心理游戏也是种代替的享受。
那天夜里,我花上不少钱吃了顿大餐,把餐厅里几个贵妇模样的女人在幻想里爽爽的骗了一回,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刚走出大门就被谁狠狠撞了一下,我踉跄着站直了身,那个人反而摔在地上,是个年纪很轻的男孩,长得清秀极了,一瞟眼看上去竟然有点像陶陶。
我有点恍惚的多看了两眼,那个男孩就那么坐在地上连声跟我说“对不起”,声音倒是不一样,还有点尖利的童音,可能比陶陶小一点。
我出于那点好感对他微笑:“我没事,你呢?没撞疼哪儿吧?”
“嗯……我没事。”
尽管这孩子说着“没事”,可那双大眼睛里分明闪烁出一点泪光,我扶起他的时候看见他右腿一瘸一拐,还真是挺倒霉的。
于是我生平第一次发扬了英雄救美的精神——要送他去医院,但他不肯,他说本来是他走路没注意才撞了我,怎么好意思让我破费?而且这么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我一想也是,我从小到大伤了不知多少次也没进过医院,还不是随便包一包就好?
我坚持送他回家,他却拉着我的袖子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大哥,我需要钱……你可不可以………”
说到这儿他脸红了,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我吃惊的看着他:“你是故意的?”
“我……对不起……”他放开我的衣袖转头就跑,可脚步拖得很困难,看来真是受了伤,我叹着气追了上去:“你等等!我又没说不答应。”
接下来的事就很熟悉,跟我骗别人时的情节差不多——我和他一起去了他的“家”。
这个孩子太小了,我从前不会忌讳这个,现在却有点下不了手,按理说他要是职业的也不差这一回,但毕竟他看起来还很干净。
我让他先去洗澡,自己出去买了点药水,等我回去的时候他穿着条内裤坐在床上对我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呵呵,怎么会呢?我答应你了。”
我蹲在他面前为他涂药,他看着我的眼神里仿佛有点错鄂,却咬着嘴唇没怎么吭声。
“我跟你说啊,钱我会给你,但我没想真对你怎么样,如果不是太差钱用就少干点这个,对身体不好。还有……你太小了,你爸妈都不管你啊?”
他脸色突然变得很阴郁:“他们?他们才懒得管我!哼……别说这个了,你去洗澡,我等着你。”
“我真的不想……”我苦笑着站起身来掏出皮夹:“你要多少?我不是太有钱的。”
“我想嘛……”他一下子抱住我,用冰凉又光滑的皮肤在我身上磨蹭起来:“我很好的……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我推了他几下,他反而更放肆的脱起我的衣服,急躁的动作全无章法和技巧,完全不像是有过经验,我却被撩起了两个月来都很寂寞的**,身体迅猛的冲动使我把他狠狠按在床上:“别玩了!”
他似乎察觉到我此时的生理状况,竟然瑟瑟的发起抖来,我隐约有了一点不妙的预感,故意在他脖子上狠吸了一口。
果然,他尖声大叫起来:“放开我!死同性恋!”
就在此时,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六、七个男孩冲进来对着我就是劈头劈面一阵猛打,那个“楚楚可怜”的家伙拼命咒骂他们:“来得这么迟!差点害死我!”
呵呵,原来这个就叫“阴沟里翻船”,我栽在一伙小孩手里了?身上不断增加的疼痛使我开不了口,只能护着头部任他们踢打。
好在他们打得虽然狠,还想留着我的命要钱,等我几乎是动弹不得以后他们把我拉起来“坐”在椅子上。
“你这个死**!起码拿十万出来再说!”那个“饵”好像是首领之类的,狮子大开口对我要挟。
“……我没有,钱就是……身上这么多,你们只管拿走。”
“放屁!我们盯着你好几天了,进出都是那么高级的地方,你会没钱?”
一记重重的耳光之后,他们在我身上乱搜,不知谁叫了一声:“有一张名片耶!”
要命!我为什么把那张该死的名片放在身上?我只能尽力解释:“这个不是我……我跟他不熟……真的……”
“放屁!他是你的**吧……哼……恶心!”
又是几耳光打过来,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们打电话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喂!你是欧风行对不对?你的**朋友得罪我们了,快拿钱来赎他!否则……我们对他不客气!……要他听?好!”
线路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好像已经分离了很久很久:“……是你吗?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我……”我茫然对着电话开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真的不是我……”
有谁狠狠给了我鼻梁一拳,喉间的痛哼尽数进入话筒,他焦急的声音变得遥远了:“你怎么了?说话啊!我、我们马上就……”
此后我的意识在昏迷中得到了短暂的休憩,再度醒来时便看见了他们。
好像没什么大的变化,他们还是那个样子,细微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只听见他们和那群小孩的对话:
“十万!带来了吗?”
“带了,但你们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有什么好说的,那个死**想**我!”
陶陶一下子冲到我面前,使劲揪起我的头发:“是不是真的?你太过分了!”
“你们……干嘛要来?”我努力对他说话,却难免口齿不清,一个冷静又理智的声音制止了他:“陶陶!回去再说。”
一大片混乱的声音响个不停,从数钱、谈判、争吵……小孩们真是赶尽杀绝,把他们俩身上的钱也搜光了才罢手,陶陶几次想反抗都被那个冷静的声音阻止,直到他们吃力的扶起我走到门口时,那些男孩还在对着我们憎恶的咒骂:“死**!”
一直都没再出声的陶陶脚步一滞,对他们冷冷的开口:“是啊,我是喜欢男人,我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而你们呢?你们会干什么?”
一个男孩冲上来就想动手,却被那个诱我上当的孩子拉住:“钱拿到就算了,让他们走……喂!你的人情我就算还了,看在你给我买药水的份上。”
我好不容易抬起头,留给他一个丑陋的微笑:“小子……你干这行……前途无量,但还是小心点好。”
“哼,谢谢你的十万块。”
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他们俩扶着我慢慢走在路上,呵呵……这也是左拥右抱的一种?陶陶清亮的声音此时有点沮丧:“对不起,我还以为……原来他们这么坏!”
“……呵呵……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相信你不会干这种事,起码现在不会了。”冷静的声音变得亲切柔软,一块纸巾在我脸上轻轻擦拭:“真是的……弄成这个样子还笑得出来……”
“没事……我身体好得很……能扛……呵呵……”
我心满意足的享受温柔滋味,突然有点感谢那个坏小子,其实……他很像从前的我。
“喂,我们没钱搭车耶,你们还有聊天的兴致?”陶陶嘟着嘴埋怨起来:“那些坏东西!太狠了,连车钱也不留给我们……我一定要报这个仇!”
“这是个教训知道吗?看你以后还骗不骗人……疼不疼?”
“疼啊……到处都在疼……休息一下吧……我走不动了……”
“疼?我们更疼!十万耶!还是那个卖车的钱里面拿出来的!哼……我真是疯了才会答应救自己的情敌!”
“呵呵……我不算情敌吧……真的不行了……我要休息……”
“就到路边坐一下吧,你可别晕,路还长得很呢……”
“爸爸,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哼……接电话的时候急成那样,我吃醋啊!”
我乐得眉开眼笑,倒在脸色晕染上一层绯红的人怀里:“……真的?好高兴哦!”
“瞎说!我才没有……你难道就不急了?那天发现他走的时候,你还哭了呢!没良心,我是怎么对你的……”
“呵呵……真的?”我真是艳福不浅,又忙着倒向那边:“亲爱的陶陶,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上别人的当……”
“闭嘴!我才不相信……你这个老色鬼!”陶陶红着脸拧我的耳朵,我禁不住惨叫连连:“救命啊……我被人打成那样,你还对我这样?”
“哼,活该!……谁叫你肉麻!”
晨曦将至的黎明,我们歪歪斜斜挤在路边公车站的椅子上,相互依偎着打起瞌睡,迷糊的对话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往下继续:
“……喂……你到底……喜欢谁……老实交待……交待啊……”
“……陶陶……别问了……算了……”
“……我就要问……问清楚……”
“……喜欢……你啊……”
“……到底是……哪个你嘛……”
“……呵呵……你……惨了……”
“……我不行……我要睡觉……”
“……不准睡……该死……不准睡嘛………不准……不……准……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