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周五的晚上,程阅经过漫长的一周工作之后,身心皆疲,还没到九点,就坚持不住,上楼去休息了。他刚刚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宽松的纯白埃及棉浴袍,正想爬上床去长眠不醒,就听见林逸的敲门声。
林逸进得门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程阅认命地接过杯子,一口气把牛奶全喝了下去。他放下杯子,去浴室又刷了一遍牙,擦干了脸上的水珠,回到床边,却发现林逸还没有离开。
忐忑不安的林逸忍不住开口问道,“程阅,你的伤口到底全愈了没有?”
程阅彻底无语了。
他满心不悦,但又不想伤林逸的心,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一劳永逸地打发掉啰嗦的林逸,“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已经完全好了。你仔细看看,我没有骗你吧?”
他垂下眼帘,竭力不让自己的恼怒形之于外,脸色平静地解开浴袍,随手扔到床上,然后抬起头,视线迎上呆若木鸡的林逸,心里无奈地想,“这可是你逼我的。”
林逸呆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不由得羞得脸上发烧,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这下你可满意了?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吗?”程阅看到林逸满身的不自在,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等一下。”林逸想起自己的初衷,大着胆子出言阻止正要伸手去拿床上浴袍的程阅。
程阅秀长的眉毛微微上挑,欲言又止,停下身形,不再动作,任由趋近身前的林逸审视自己的身躯。林逸看过前面,又转到程阅身后,上上下下仔细查看。程阅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对林逸的举动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或是不安。
林逸看到程阅光洁如玉的肌肤已经完全愈合,没有一丝瑕疵,终于完全放下了心。待到他转回程阅身前,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程阅的身躯,将头埋在程阅温暖的胸前。
程阅被他出乎意料的动作冲得几乎向后退了一步,但只一瞬间便挺直腰,恢复了身体的平衡。程阅猜不透林逸的意图,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该推开他为好。正犹豫间,感到自己的胸前一片微温的湿意,程阅稍一思衬,心下明了,暗叹了一声,举起手温柔地拥住林逸,默默地安抚着他。
林逸过了许久方抬起头来,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程阅,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哽咽住了。程阅眼神柔和平静,直看到林逸的心底。
林逸慢慢放开程阅,静静拿起床上的浴袍,递过去给程阅,待程阅默默接过穿好,便转身出了程阅的卧室,随手带上房门。
程阅看着紧闭的房门,一动不动。门外悄无声息。过了好一阵,房门的另一侧才传出脚步声,越行越远。
待到他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走近窗口向下望去,只看到汽车尾灯的那两个小红点渐渐远去。不一会儿,天地间只剩下夏天的草虫丝丝的叫声,更显得一片沉寂。
第8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林逸这一去,便是好些天不见踪影。
程阅没有试图联络林逸,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好先让林逸静一静,厘清思绪。另一方面,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想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但他相信,心中还有很多疑问的林逸,应该不会就此永远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一个周二的晚上,程阅正在网上查阅资料,一阵优美的巴赫乐曲响起,打断程阅的工作。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发现来电显示上是林逸的名字。程阅翻开盖板,接通电话,林逸略显犹豫的声音传入耳内。“我是林逸。你还好吗?”
“我很好。”程阅耐心地等待着。
“前两个星期你说过你们家常年订有旧金山芭蕾舞团演出的包厢位置,想要跟我一起去看这个星期六晚七点的《天鹅湖》。你还记得吗?”
“当然。六点半在战争纪念歌剧院门口见?”
“好。”林逸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嘟囔几声后干脆放弃。“那到时候见。再见。”
“再见。”程阅挂断电话,陷入沉思。
周六傍晚六点半,太阳还没落山,海风就从金门大桥吹过来,十分凉爽。程阅身穿剪裁得体的深灰色意大利手制西服出现在歌剧院门前,很快便发现取票口边上等候着他的林逸。林逸身着半正式西装,独自一个人站在前来观剧的人群中,心事重重,不知在为着什么而伤神。
程阅走到林逸面前,愉快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林逸看见穿着优雅时尚的程阅,眼睛为之一亮,迎上前来。
两人坐在歌剧院二楼正中的包厢前排,等待演出开始。程阅悠闲地翻阅着演出简介,并不说话。林逸坐立不安,终于鼓起勇气,“程阅,演出结束以后你有没有空?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程阅放下简介,侧过脸正视林逸,“没问题,你想在哪儿谈?”
“在你家。可以吗?”
程阅点点头,“好的。我会在家里等你。”
不一会儿,音乐响起,光线暗淡下来,《天鹅湖》开始了。两人暂且将万事抛诸脑后,沉醉于世界级水平的芭蕾舞演出之中。
林逸从他的福特探险家越野车上下来,走上台阶,在程阅家门前站定。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伸手去按门铃。没过多久,程阅打开门,把他让进屋。
程阅带他进了客厅,“想喝点什么?”
“白兰地好了。”林逸心不在焉地回答。
程阅闻言有些惊讶,深深地看了林逸一眼,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程阅将盛着琥珀色酒液的杯子递给林逸,在林逸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举起自己手里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白兰地,让火热的琼浆滑入他那突然变得有些干渴的喉咙。
看到林逸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喝酒,程阅想了想,声音略微显得有些异样,“林逸,你不用担心,我没在酒里放任何东西。”
林逸闻声惊讶地抬起头。还没等他出声,程阅已经放下酒杯,脸色凝重地举起右手,“我发誓,我不会再给你下药,也不会再违背你的意愿,做出伤害你的行为。Cross
my heart and hope to ……”
林逸等不得程阅把话说完,林逸已经俯过身子,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程阅吃了一惊,却没有挣扎,只是闭上眼睛,身子向后靠上了沙发靠背,一副不做任何抵抗,任由林逸宰割的样子。
林逸发觉到程阅对自己行动的误解,急忙松开手,“程阅,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我只是……不想听你说那个死字而已。我没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