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狩 作者:佩兰【完结】(5)

2019-02-23  作者|标签:佩兰

林涛选的是靠近角落的一间雅座,位置比较隐蔽,但是视角不错。他进门时便给了老鸨一颗金珠,只消寥寥数语,对方便知情善意的领他们进了这间雅座,没派人过来伺候。只送了几壶酒和下酒的小菜。

林宝闲的无聊,曾打过这酒菜的主意,可刚伸手,就被林涛一掌给拍下了。

“这里都酒菜都是经过特制的,若是吃了,你今晚就非留在这不可了。”

他林宝也混过一段日子,这样的事自然是一点就通。面色微窘,嘴上还发硬道,“这也太损了吧,若别人无此意,吃了这的东西岂不是不成也得成了。”

林涛看他一眼,“这是花街的潜规则,没什么可意外的。即便是真发生了,事后补上几个银子便好了。”

少年终究皮薄,嗫嚅了一阵说不出话来,又想着自己当年也曾险些被卖进花楼,心里更是五味陈杂的搅的难受。

林涛只做不见,忽然一指厅堂道,“小宝,我要你今晚冒充这的小倌,去陪那人。”这话说的极硬,连点转圜商讨的余地都没有。

林宝一惊,他自跟在林涛身边起就知总会有这一日,心里准备也准备了好几年,但是突然说来就来,仍是免不了有些慌张。抬首顺着林涛手指的方向望去,结果又是一惊。

那人年岁不大,与林宝相仿,只是骨骼面相都比这桃花似的少年看的清朗些。穿了一件湖绿色的长衫,手里还捏着一把扇子摇来摇去。陡一看去还挺老练的,仔细一看吧,眼中的紧张新奇之色就一览无遗了。

“老爷,你指的是他?那个……雏?”林宝想不到该用什么词,琢磨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

林涛忍着笑,点了点头。“他就是齐笙。你今晚去陪他,务必要让他缠上你。明日,我就要见人。”

他没有解释为何梁翼急欲寻找的齐笙会在这里出现,更没有解释为何用这种方式让齐笙主动来找他们。因为没有必要。

林宝也没有多加询问,他此刻已收敛了惊惶之色,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与精干,向林涛施了一礼,便欲下楼。

凡是跟随在林涛身边的人,若是没有随时为他所用的自觉,就不必留下了。

林涛突然又叫住了他,为他整整衣衫,又拍了拍他紧绷的脸颊道,“点到为止就好,可别失身了,不然我这赚钱的买卖就成赔钱了。”

林宝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表情,嘴里含含混混的也不知捣鼓了句什么,一个转身径自下了楼。但那身影,已经没了先前时的僵硬了。

林涛依在楼上看了一会儿,见那两个少年相携离开了天香楼,他静坐沉思了一会儿,也随即出了楼。

此时夜已深,离开了花街的灯火辉煌,方觉大街上早已是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可他又偏不坐马车,而是独自一人在这凄清的街道上慢步。

今夜天阴云厚,月光朦胧不明,偶有阴风忽过,只吹的临街的那些招牌旗帜呼拉拉的响。又有猫声隐约传来,颇有种鬼气丛生之感。

林涛不怕鬼,他只觉这秋夜的风滚了寒气,吹的他手脚冰凉。有些暗恼自己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竟心血来潮的选择用走的回解忧楼。再叹自己这孱弱的身子骨,是热也怕冷也怕,稍有不适就闹腾。

也曾有过一了百了的念头,那时实在被折磨的太狠了,就剩了一口气吊着只呼不吸。可他还是熬过来了,拖着一身残败的身子硬是撑到了那人来救自己。

后来就再没动过求死的念头了,现在偶尔想起还会觉得不甘。倘若那时他要是真的撑不过了,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人,自己为那人付出良多,还没拿到回报就去了,他就是入了阴曹地府也要爬上来讨债的。

不过那时自己被那人紧紧的抱在怀里,看那人一改平日良态哭的是淅沥哗啦,嘴里还不住的叫嚷着不要死,任谁劝说拉扯都不肯松手,他便觉得自己所受的罪也算是值得了。就算还有欠下的,大不了日后再一分一厘的慢慢讨回好了。

想着又觉好笑,谅他是多么辎铢必较计算清楚的人,遇上那人,这帐就从来都是胡涂的,一次也没算清过,也没法算清了。

不知不觉这路已走了大半段,身子活动活动也暖和了大半。想想这次的突发其想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他平日里的确是太缺乏运动了。应该说,有那人在身边,他想运动下都要先请旨半天,实在是麻烦的很。

远远的,他瞥见解忧楼前似乎有一个人,还貌似烦躁的来回的踱着步子,一见着到他来,就立刻站定不动了。

因为对方是站在阴影处,故而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可单凭那身形和投射过来的视线,心下已隐隐猜出了几分。嘴边立时就露出一抹笑意,发自心底的,舒心而惬意的笑意,还带着三分满足七分得意。

果不其然,对方见他磨磨蹭蹭的短短的一段距离愣是半天都走不到头,遂不耐烦的大踏步的迎了过来一把将他揉进怀里,力道之大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骨骼的咯吱声。

“这么晚了你去哪了,看你身子这么冰就不知道多加件衣服么。居然还一个人走回来,你以为现在是大白天么,要是遇事了怎么办。也不怕着凉,你以为你的身体是铁打的么,快点跟朕乖乖的进去呆着。朕已经叫人熬好了补汤,你都得给朕一滴不剩的给喝完了。要是敢剩一滴,哼哼,朕就叫你几天都下不了床,看你还乖不乖。”

林涛安分的任那人搂着,既不挣扎也不出言反驳,耳边还被轰的直发蒙,不过唇边的笑意倒是变得更深了。

4.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烛台四只,燃上的只有两座。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照着两人的面上也是同样的阴晴不定,闪烁晦黣,又许是一种错觉。

两人相对默然,犹有情思尽在不言中。

冷焰泉自打把人扯进了房,视线就一刻也没能从眼前的人身上转开。一时心绪百转,满腹的话语愣是不知遗忘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一句也没出口。

分隔不过月余,怎么这人又瘦了。本就没几两肉,现在更是风吹即倒,一身青袍几乎是挂在身上,宽松的紧。

难道他就不知好生照顾下自己么。冷焰泉看着突生恼意,又想起这人竟是寒着身子徒步而归,更是一股无名火窜起,烧的那个旺啊。

可下一眼,暗生的怒火又蓦的被浇了个全熄,只化作几缕怜惜,消匿于无声的叹息之中。

林涛的脊骨,永远是挺的刚直,如一柄出鞘的厉剑,即便是遍染锈花,锋芒仍在,照可劈金断玉削风凛立。但于平日,这剑是隐而不现,藏而不露的。

温和雅致的浅笑,是他常挂于面上的标志。即使是身居太宰高位,百官之首,亦不改待人礼上三分,逢事他人先行的作风。既左右逢源,又独善其身,莫怪朝中众臣常赞他为竹君,性本高洁,柔中带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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