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可是回头一想,要是你答应了,我搞不好更烦。」
「那是你的福气耶!烦什么?」
「你想啊,你年轻又漂亮,根本不缺人追你,为什么要选我这个有老婆,又拖着一个儿子的老头?论钱我也只
是SOSO而已。」
我瞪他,谁希罕他的钱啊!
「我跟你说过,我跟我太太也是轰轰烈烈过来的,结果现在弄到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讲,一个不小心就要吵架
。你只不过跟个男朋友分手就哭得死去活来,我跟她十九年的夫妻,一旦离婚,就等于我十九年的光阴白费了
,你觉得我会喜欢这样吗?如果不是为了某人,我打死也不会想做这种事。更何况你杨医师又比雅萍更难缠十
几倍,要是你也给我一刀,我根本就没有本钱再振作了,你懂吗?」
我默然。虽然他还是有可能在故意示弱引我同情,但是当你倒了一天的霉,又被关在充满消毒水的密闭大楼里
时,这些话听来真的很有说服力。
「但是,我还是想再试一次。」
「刘医师,我……」我搜索枯肠,正想说些感性的话时,一直盯着门外的刘克贤却「啊」的一声大叫,险些把
我心脏吓停;他一跃而起,冲到门边用力敲门,对着门外经过的学生大叫着:「麻烦你开门啊!开门!救命啊
!」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群学生目瞪口呆的表情跟管理员开门时脸上的窃笑。
当我们两个筋疲力竭地下了出租车,走向医院大门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以后就不会再来烦你。嫁给我?」
我望着他,脑中浮现各种影象:母亲流泪的脸、亲友们责备的眼神、刘太太发狂的表情,还有各式各样的声音
,预告着可能临头的大难。
然后我说:「好。」
我本来以为,当克贤向他太太提出离婚后,马上就会掀起狂风巨浪。他用的理由是「无法沟通」,但想也知道
她是不可能会相信的。
然而,在开始的前几天,却是风平浪静,平和得诡谲。克贤说除了他提出当天的一场争执外,从那之后她便完
全拒绝讨论离婚的事。只要他一提起,她就马上开始装头痛,让他接不下话。
我不怪他,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会是场持久战,需要非凡的耐心。我只能一再地告诉自己,撑下去。
接下来,果然有了动静。刘太太开始三天两头跑医院,耳鼻喉科、脑科、妇科全挂遍了。看完病也不立刻走,
总是在医院里四处徘徊,拉着护士或认识的医生搭讪,旁敲侧击地打听有没有哪个女人跟她丈夫走得特别近。
她问得很含蓄,但敏感的人很快就嗅出了异状。「刘医师有外遇」的传言开始在医院里不径而走。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挂了我的门诊检查骨质疏松。症状讲了没几句她就开始岔题了:「杨医师,真没想到会在
这里又遇到你。」
「是啊,真巧。」
「改天吃个饭?我好久没跟你聊天了。」
「好啊,我再找时间。」
她用审慎的眼光打量我:「在这里碰到我先生,你应该也很惊讶吧?」
「还好,这边还有四五个老同学。世界本来就很小嘛。」
「他以前实习的时候对你很凶哦?」
「没办法,刘医师是完美主义者,我就是达不到他的标准。」
「我一直跟他说,对女生要温柔一点,他就是不听。」
你真会叫他对女生温柔才有鬼哩。我心想。
「严师才会出高徒嘛。」
「那他现在应该对你比较好了吧?」
我露出天真无邪的眼神:「我跟刘医师不同科,他再凶也凶不到我身上啊。」
「你们会不会偶尔聚聚,叙叙旧?」
「还好啦,当年外科实习也只有一个月而已,可以聊的东西不多。」
「是吗……」
「对呀。好了,你拿这张检验单去三楼做检查。」这一关我算是勉强过了。
在家里,她仍是继续装聋作哑,就算克贤把离婚协议书贴在梳妆镜上,她也能视而不见。照这样看来,就算拿
扩音器在她耳边大吼:「离婚!离婚!」想必她也是无动于衷。我忍不住有些佩服她。
克贤考虑采用更强烈的手段逼她面对现实,郄又担心伤到儿子。他打算等夫妻俩谈妥再告诉他,不想让他太早
淌浑水,虽然儿子对父母不合早已心知肚明。
我们一起想了几个点子,感觉都很恶毒,实在有点犹豫要不要用。我想到当年我跟明立分手的时候,为了让他
死心,也是用尽各种无情的方法。不接电话、避不见面、言语冷淡,甚至还故意放他鸽子,为的就是让他知道
我的决心。
爱情熄灭了,剩下来的只有残忍。
然而我们还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第一个无辜受害者已经出现。
这天我到护理站找护士长,就看见刘太太正死缠着林医师。后者正忙得团团转,对她避之犹恐不及。
「你在我先生手下做事很久了吧?」
「呃,快一年了。对不起,我还有个病人要看……」
「你应该很崇拜他吧?」
「我们大家都很尊敬刘医师。」
「我先生很照顾你对不对?」
「刘医师对每个人都很照顾。刘太太,我真的没时间了……」
「你为什么选外科?」
「什么?」
「外科这么辛苦责任又重,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不去妇科或皮肤科?」
林医师有些动气了:「因为外科是我的志趣。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