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 作者:killer【完结】(8)

2019-02-23  作者|标签:killer

,在这场合全派不上用场。


其中最麻烦的是注释,每课都有三十几个,每个都得背得烂熟,错一个字都不行。那些注释不但写得又臭又长

,用字拗口难念,意义更是模棱两可,一个不小心就会背错。往往我拿着笔,一次又一次地默写,写到月明星

稀,全家都睡了,手指早已僵硬放不开笔,却还是出错,只好对着课本痛哭。


奇怪的是,跟我距离最远的英语,竟成了最没负担的一科。我们完全舍弃课本,我的任务就是每个礼拜学会一

首木匠兄妹的歌,还要弄清楚歌词的所有意思。


老师借我录音带,外加一本歌词翻译本,我只要能不配音乐,用我那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完整地唱完歌就算过关

,至于文法、时态变化那些的一概不管。


为了记歌词,我动不动就得翻字典,当然也是得常常去打扰英语老师。不过因为我太喜欢这些歌,一点也不觉

辛苦。不久我发觉我是全班最早认识carpenter(木匠)跟yesterday(昨天)这几个字的人,更是觉得英语有

趣极了。


总结说来,从第二次月考到期末考间这一个多月,其实是相当痛苦的。老师真该多读点心理学,她本可以把升

学班的好处讲得天花乱坠,让我迫不及待地拼死拼活挤进去;但她却告诉我,这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从无法忍

受的地狱提升到勉强可以生存下去的地狱,这种作法实在无法鼓舞我的士气。


我之所以强打精神努力学习,与其说是为了发奋图强,不如说是为了逃避她的毒言毒语和讲不完的恐怖故事;

例如:她的甲同学国中毕业就去工厂作女工,不满十八岁就嫁人,天天被老公毒打,结果带着小孩自杀;还有

她的乙同学因为没有好学历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凑了点钱跟人合伙又被倒,欠了一屁股债,落得全家半夜逃亡

,etc.,族繁不及备载。

然而姑婆芋管的还不止这些。某天当我在抱怨数学太难的时候,她说:「你不会跟朋友讨论啊?」

见我不吭声,她又说:「你该不会是没有朋友吧?」

「我有啊!只是她们不爱讨论功课。」说穿了,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要跟「大棵呆」讨论功课。

她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就是没朋友!不用嘴硬了!」

「……」

「这种事我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你看看你这副德性,走路缩头缩脑又弯腰驼背,活像从小被人打到大似地,

别人看了你这样反而会更想踹你,当然不会有朋友。」


我实在很不服气。人不是只要心地善良诚实,自然就会有人喜欢吗?为什么我只不过是驼背就活该没人理?

「我跟你说啦,你天生就是这么肥,再怎么缩体积也不会小一点,为什么不干脆抬头挺胸,大大方方地走路呢

?何苦整天装小媳妇惹人嫌?」


「我才没装小媳妇…」我只是容易紧张害怕,不想被人取笑而已啊。

老师完全不理会我的辩驳,把我拉到走廊上,命令我站直。

「抬头!挺胸!肩膀撑起来!眼睛看前面!」

等我终于全身冷汗地出标准姿势,她后退几公尺:「好,你现在从那边向我走过来,记得要一直线地过来!」

我才踏出一步她就开骂了:「绷那么紧干什么?放轻松!」

放轻松?你干脆把我打昏算了!我心中叫苦连天,不过当然是一声也不敢吭。

「你干嘛同手同脚?会不会走路?头抬起来,眼睛看正前方!」

我宛如行军地来回走了几次后,她又命令我练习打招呼:「现在假装我跟你在路上遇到,走到距离五步的时候

,你眼睛就看着我,要笑,说『老师好』。」


「这样好奇怪!」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一大堆老师跟同学都会经过,要我做这种事简直是耍猴戏嘛!

「哪里奇怪?你连招呼都不会打,怎么交得到朋友?快点练习!」

于是整个中午我全都用来走路、微笑、「老师好」,走廊上不时有师生经过,个个用奇异的眼光看我们,羞得

我恨不得一头撞死,老师却还不放过我,不断挑剔我动作不流畅、笑容不灿烂、时机没拿捏好,直到上课铃响

才罢休。虽然已经入冬,天气干冷,我还是累出一身汗。


虽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练习,我却没有彻底实行。因为我觉得这样刻意练出来的打招呼方式很假;而且我也不相

信,光是抬头挺胸走路加微笑打招呼就能让我麻雀变凤凰。种种疑虑让我在头几次尝试时,显得加倍僵硬,同

们响应的眼神更是诡异,所以我没几次就放弃了。


唯一的改变,是我走路不再低头了。因为姑婆芋撂下狠话恐吓我:「要是让我看见你没照我教的做,我马上当

场从你头上敲下去。」因此我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随时提防她出现。


老实说,那阵子真有点恨她。她不过是个童军老师,凭什么管我读书走路交朋友?我都快被她逼得喘不过气来

了!我甘愿一辈子过得庸庸碌碌,让人看不起,这样不行吗?


直到期末考结束后,我的愤恨才消除。因为我虽然还是没有挤进前十名,但是国文跟数学都进步超过二十分,

英语虽然没进步那么多,但至少已经看得懂课文了,是全班进步最神速的人。二科老师都在课堂上大大夸奖我

,看着全班同学惊异的眼神,我充分地享受了难能可贵的得意滋味。


我兴高采烈地向童军老师报告这个结果,她听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像往常一样淡淡地「嗯」了一声

,又低头去做自己的手工。这回她不是在打中国结,而是把玩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尼龙绳,打着一个个独立的结


「这是什么?」

「绳结。下学期的童军课本上有。」

「那下学期就会教到了哦?」

「应该是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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