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她的双手皆被人牢牢抓住,挣脱不得。我看着她被一路拖出客厅之外,古堡大门在远处发出“吱呀”的开启声,女人最后的尖叫同时消逝在另一声大门关闭声之后。
可是,几乎是立即接踵而来的,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划过天际,刺透古堡的墙壁,叫人听得心惊肉跳。
身后的玻璃窗突然传来一下轻响,我回过头去,但见一具只剩蜡黄枯皮包裹的,干瘪的人骨敲打在玻璃窗上,正是方才那个女佣。她硕大的眼窝一动不动直瞪住屋子里的一切,吓得我立即从凳子上跳开,然后被腿上传来剧烈的刺痛感拖倒在地。
“古堡里的男女老少,他们的时间终将停止,永生永世只得待在古堡之中,为自己犯下的恶行赎罪。”我记起公爵所说的,那个古老的诅咒。
回过头去,正见公爵合着眼,用手在胸前划着十字架。随后他重新睁开眼,视线扫过客厅里的其他人,沉声道:“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度发生,这城堡中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说罢,他走过来搀扶我起身,架着一瘸一拐的我回房处理伤口。
我的裤腿被卷得老高,方便公爵为我钳出小腿中的金属子弹。
他低头专心致志地替我的伤口先上一层消毒物,又给我灌了两口酒水,以代替麻醉药,嘴里一面轻声问:“你为何会同伊诺起争执?”
我摇摇头,垂眼看他那双沾满了我的血的手,不答反问:“如果今天中了毒,昏迷不醒的那人是我,你会不会还像刚才那样紧张?”
公爵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闪烁不定,手指怜惜地抚过我受伤的小腿。
一会儿,他将我的右腿绑在床头,这才拿起一旁的镊子,对我说:“我要把子弹取出来。你如果怕痛,就咬住枕头。”
我不理会他,伸手去抓他的肩头,一面继续问:“会不会?回答我,你会……”
我的话未完,小腿上突然传来剧烈无比的疼痛,使得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过去,一下撞在公爵身上。
难以忍受的痛感令人疯狂,我的眼泪飙出眼眶,身体里有一股无法自制的气流,需要向外发泄出来。我于是仰头大吼,接着低下头去,向着面前柔软而又坚实的肩膀奋力咬了下去,口中即时被一股血腥气息所填满。
我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公爵将那颗子弹丢在瓷盆里,用白色绷带包裹我的小腿。我满头大汗,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松开口,愣愣地望着公爵衣服里渗出的血红色,不知所措。
公爵抬起头来看我,似乎毫不在乎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反倒抬手替我抹干净嘴边的血迹,凝望着我的眼眸,重复一遍先前的问题:“你为何同伊诺起争执?”
我不言,别过头去。公爵于是大怒,伸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按倒在床上。
“左思!你简直快要把我逼疯!”公爵跨坐在我身上,满头的金发散落在我的身边,嗓音压抑到几乎变调。
我只是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那样深邃,那样撼动人心。我用手掌摩擦公爵的脸颊,问:“公爵,你爱我吗?你爱我多一些,还是爱罗尧多一些?”
“可恶!”公爵倾尽全力低吼一声,震得我耳膜都快破裂。他说:“左思!你为何要出现在这里!倘若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类,我早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为何偏偏是你!为何我偏偏对你下不了手!为何你总要挑战我的极限!”
言罢,他不由分说,低下头来疯狂地亲吻我的唇,吻地如此炽热,仿佛地狱业火,久久不息,要将人拽入无尽深渊,再难与之分离。
我的双臂环抱住公爵的背脊,搂得紧实,兀自沉溺在他的气息之中。
我们的身子纠缠在一块儿,仿似两条毒蛇,扭曲而危险。他卖力地撕扯我的衣衫,细长的十指游遍我的全身。
我用赤裸的两腿夹紧他的腰背,催眠一般在他耳畔低喃:“公爵,我爱你,我爱你……”
公爵失去理智,眼中唯剩下高涨的情欲,我自他的眸子里看见,清晰地映照而出的蛊惑的自己。
我知道今晚,公爵的身心,只属于我一人。
18
第二天自酣睡中醒觉过来,身边空无一人。
床单上还似留有温热,以及淡淡清香,公爵却已不知所踪。
床头柜上搁着热腾腾的早餐,可见女仆才离开没多久。她却并未唤醒我,或许是公爵下了命令,不许人打扰左思的睡眠?
心头忽而泛起一丝甜意,我转手端过餐盘放到面前,拿了杯子漱过口,低头便要进餐,不经意间记起昨晚的事情来,心头兀自一惊,手里的刀叉顿在半空,不知究竟该不该继续动手。
虽说公爵昨已处死一名有下毒嫌疑的女佣,然而那并不代表这座古堡因而变得安全。雨果和服侍我的那名女佣,依旧危险如故。
谁又能担保,昨日那瓶小小的毒药就一定不是女佣有意栽赃嫁祸,雨果乘机揭发的结果?
我望着餐盘中汁多肉嫩的食物,举棋不定。然后肚子适时地咕咕叫唤起来,我垂手摸了一摸,又再瞧一眼餐盘。
算了,昨晚才闹出恁大一桩案件,即便那两人有心谋害,谅他们也没胆今日便卷土重来。
我思考片刻,抓起餐盘上的刀叉塞进自己枕头底下,回首摇响床头的铃铛,招来女佣。
“没有餐具,叫我如何进餐?”我手指餐盘,满脸不悦。
女佣眉头微蹙,脸上颇有几分疑惑神色:“奇怪,照理我不该忘记。”
“你的确不该忘记。”我略一颔首,义正词严道,“难不成还是我自己将餐具藏匿起来,有意诬陷与你?”
“哪儿的话。”女佣无所谓地笑笑,回头出去又替我拿来一副刀叉。
我这才故作闷闷不乐地低头咀嚼食物。
一餐完毕,见女佣收拾罢一切离开,我于是起身穿鞋,将先前扣留下来的那一刀一叉塞在靴子里,以备防身,这才整理一番,出门寻找公爵。
沿着走廊一路缓行,右脚伤处仍隐隐作痛。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每一间房间的动静,可是四处空空如也,哪儿也没有看见公爵。
我于是继续向前,直到来到罗尧的房间门口。
罗尧的嗓音自内传出,平平直直,无甚起伏,只是有些微虚弱。
他说:“公爵,我没大碍,你不必担心。”
另有一人接口,吴侬软语,甚是温柔:“没关系,你好好睡,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