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消息传到,苏瑛也会有所行动,随时汇报他的动态。”
“是。”
阴沉树影下两条人影沉默了一会,或许是确认已经没有别的事情需要交代,站立的人甩甩衣袖,跪着的人跃起,迅速远走。
留下来的人脚步轻动,踏出树影,赫然是易了容的深红。似乎正专注思考某件事,那张平庸的脸上堆满谨慎与严肃。
但他只顾着将思绪摆在如何布局上头,却不知道他动起来的同时,围墙后另一条人影也悄悄地离开……要回去装睡。
这一夜又如平日般普通,当晨光照拂大的那一刻,早起的莫惑和深红又准备赶路。经过集市的时候,莫惑看到一街子小乞丐,忍不住又将从客栈内带来的干粮分给了他们。
深红知道莫惑好心肠,打从出门以后,经常因为不忍心看到这些小乞丐挨饿而将干粮送出去。虽然一袋子馒头包子对这些乞丐没什么意义,但莫惑要做,而他们的条件又允许,深红也就不说什么。
特地多打包的份量还是让莫惑送完了,深红只好叹气。
莫惑对深红抱歉地笑:“还是没控制住。”
深红还能说什么呢,这就是莫惑啊,温和的大善人。他眺望不远处的摊子:“这些送光了没关系,我们再买,走吧。”
“嗯。”
莫惑没有反对,跟着深红往摊子走去。卖包子的老板掀开篾织的蒸笼,腾腾水雾蒸起,氤氲中白白胖胖的粉团整齐排列。
深红思量着午餐时可能赶不上下一个城镇,就决定多买一点。听着深红为了几个铜板在跟老板杀价,莫惑淡淡地看着他的背影,视线缓缓移向不远处的赌坊。突然感觉到衣摆被扯动,他垂眸一看,见到一张肮脏的小花脸,于是柔柔一笑。
“你没有拿到馒头?”
小乞丐少有听到这么温和的话语,当下呆呆地颌着,满目希冀。
莫惑轻叹,又拿了两只包子,乞求般对瞪向他的深红苦笑。
深红无奈,这主人为了一个小乞丐竟然给身为仆人的他乞求?这算什么?他头痛地别开脑袋,眼不见为净。
莫惑见他妥协,便把包子交给小乞丐,顿了顿,他又悄悄自袖中取出折叠好的纸张递过去,压低声音问:“能帮我送给那边的人吗?等我离开以后就送过去,好吗?”
别看这乞丐年纪小,自懂事起就东混西混的,也混出了点花花肠子。拿了别人的包子,替人办事也是理所当然。他不声张,接过纸张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就跑开了。
莫惑盯着小小身影没入人流中,这时候深红已经买卖结束,也不敢再交给莫惑,自己拎着布包就要求启程。
莫惑应了一声,牵着马缰就跟在深红身后,顺着人流缓缓地离开了。
蹲在不远处啃包子的小乞丐突然抬首,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人走远了,这才迅速钻过人群跑到赌坊前,将信纸递给了看门的人。
高高城墙上,花岗岩雕刻的里元二字,就是小镇之名。莫惑排在出城队伍中,不自觉地连连回首张望,即使不可能看到什么。
深红注意到了,以为莫惑又在思念苏瑛,他心里就不高兴,催促:“公子,走快点,会挡到后头的人。”
知道自己失态了,莫惑连忙收拾心情,他不敢正视深红,安静地跟随。深红以为莫惑这是依依不舍,心里更为不满,但是明白莫惑的情深,责备的话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深红对付苏瑛的决心更明确,他知道只要那个人仍存在,纵使隔了千万里,莫惑的心思也只会留在那人身上……必须要将苏瑛抹杀掉。
莫惑是什么人?要是问江湖上哪个人,恐怕还真没有人知道。但偏偏关注他的人都非一般常人,也非善类。
自从‘莫惑’离开洛山的消息放出以后,暗处有不少人静观。
茶修也是其中之一,在‘莫惑’离开以后,他一直关注着。但以他对莫惑的仰慕,又怎会甘于远观?他自有自己的理由。
他认识莫惑,打从喜欢上以后,他首先就彻底地‘了解’莫惑,所有的过去都巨细无遗。他认为莫惑是细心的人,像这样谨慎的人会素着一张脸招摇过市,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吗?不太可能。
就因为这个认知,所以茶修一直静观。
如果这是伪的莫惑,那主使的人又是谁?如果是真的莫惑,又是打着怎么样的主意?
难道他傻的以为故意犯险就能引回苏瑛的关心?不像。难道他准备牺牲自己,为苏瑛分散敌方注意力?也不像。
关于莫惑的事情一直占据茶大少的思绪,让他心神不宁。端坐在茶家庄子内,茶凉了,手指敲击光洁的大理石桌面,都快要花掉了,他就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布置的人一直将莫惑的消息送回来,频繁得每个时辰有十来回通报,细得连隔多久上一次茅房都给报告了。虽然未看出哪里不妥,但茶修的直觉就是不住地告诉他……这不是莫惑。
不妥,但不妥在哪里?
正苦恼,厅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分散了他的注意。也不知道是何等特别的消息,才让他的下属拔足狂奔了。
目光追随进门的下属,一直移到跟前。
风尘仆仆的信使单膝跪下,双手递上信件:“报,不夜城里元分店来信。”
茶修知道里元,那座小镇离这里也不过几十里的距离,那里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呢?疑惑的同时,他接过信函,不紧不慢地拆开,抖开信纸。
从容的表情在认清字迹时生变,他迫切地阅读内容,表情从早前的郁闷到如今的诧异。
这是莫惑的信,他能确定这字迹。
莫惑的信并不多话,只是说自己在里元,是易容后往莫家进发的。而且他已经知道伪莫惑的事情,请求茶修将消息传递给莫名,并请求茶修帮助莫名一起调查深红的底细和目的。
“还真是他的作风。”茶修捧着薄薄一片宣纸,笑颜逐开。
他斟酌内容,知道所有问题大概就出在那名叫深红的管家身上。茶修也知道深红,在调查莫惑的时候,这人的身影从不缺乏。但在茶修眼中,这不过是莫惑的一名忠仆,无关紧要,因此也从未上心。只是自信中反馈信息处处显示这一回的事情与深红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一切还是这位仆人一手策划的,而莫惑大概是打着探查真相的主意,留在深红身边了。
“就这样轻忽自己的安危吗?”茶修重叹,话中带着浓浓硝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