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鸠公子,既然你一心嫁与莫名,而莫名贵为堇萝国王子,那么我建议你为了八王子的体面,应该在语言及文思方面多下点功夫。”
丹凤眼显媚,此时因主人扩大的笑容推挤,那双眼睛眯得更细,更显妖魅:“嫣鸠定当谨记二叔教诲。”
闪电交加,怒雷相争,狂涛巨浪,天崩地裂。
淡雅的人与魅媚的人对望,表面上看似平静,但气场却跟那天灾横祸有得拼,厅内人看得既是津津有味,又是胆战心惊。
莫名也是目瞪口呆,他如果听不出什么,那他是聋子;他如果看不出什么,那他是瞎子。他既不聋也不瞎,只是不敢相信现在的情况。这情况他不是没见过,不就是莫家妾氏们针锋相对的文艺升级版吗?看这对话都可以拿去编剧了。
眼看白热化的唇舌之争要延续,莫名霍地站起来,扯起嫣鸠就走,抛下一句:“三子,把餐点送到雾容亭。”
三子一边应是,一边悄悄瞄向莫惑。后者在莫名出去以后,放下了双箸,默然无声地独坐于丰盛佳肴前,落寞身影让人看着心酸。
八王子府内有一座湖,碧水如镜,游鱼是七彩锦鲤,偶尔伴着荷映嬉戏。一座凉亭立于湖中央,轻纱曼妙,透过雕栏小桥通道,与湖岸衔接。此般景致,乍地一看颇有仙境的韵味。
这片湖泊足以泛舟悠游一番,疏荷鱼影,水漾碧波,莫不是一番风情。但莫名现在没有这个兴致,他的动作谈不上温柔,直把嫣鸠给拽拉到亭内才松手。
嫣鸠抚着被掐痛的手腕,昨夜里留下的伤与莫名新给的伤害相加,只觉手腕上一阵火辣辣,嘴上更不饶人:“怎么?昨夜没得到满足,现下要迁怒于我吗?还是心疼我冲撞了你二哥?也对,我的话一向是忠言逆耳,好人难当呀。”
这人……莫名唇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嫣鸠这一句话绕了八九个弯,把所有人都讽刺了一遍。他一直以为自己懂得迂回,但这嫣鸠明显也是不逊于他的高手。
“你就这么喜欢闹?”莫名叹口气,就着亭内石椅落座。
嫣鸠勾唇一笑,慵懒地挨着莫名坐落,背靠在莫名身上:“哟,真凉快的体温,我们的八王子原来是名符其实的冷血无情。”
此时仆从已经把餐点准备好,莫名听他这般说法,只是从容地进食,不予理会。
嫣鸠耐不住寂寞,噼噼啪啪的一张嘴没完:“你真无情,你没看到你家莫惑那张脸吗?失望,哀戚,落寞……太精彩了。”
嘴中食物突然变得无味,形同嚼蜡,莫名叹口气:“嫣鸠,我们来喝酒。”
想不到莫名竟然转换了这么一个话题,但嫣鸠也许是馋了,竟然答应了,也真的不多话了。
三子给莫名准备的是桂花酿,温酒。然嫣鸠喝的却是女儿红,烈酒。
湖央亭子内,二人各执一杯,饮的酒不同,心事不同,却饮出一同的心情。
“莫名啊莫名,你真是个怪人。”喝了点酒,嫣鸠脸上微醺,平添几分妩媚。
莫名但笑不语。
“呵,原本我还想着要迷惑你,然后让你听从我的,利用你将我从堇萝国带出去。但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计划被打乱了。果然,你不是一个安分的家伙,你究竟准备怎么做呢?”
嫣鸠就挨在莫名身侧,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得莫名能嗅到女儿红的醇香,他忍不住深吸口气。
“你的疑问真多。”莫名回以浅薄微笑,举手酒杯:“来,干一杯。”
嫣鸠挑眉,举杯凑上。
两只精致白玉杯相碰,发出清脆叮响,二人干了一杯。
“好了,既然我们作为合作伙伴,你也该说说你计划如何。”
“没计划。”
听见这个答案,嫣鸠看着他不像开玩笑的模样,不禁颦眉:“当真?”
“嫣鸠,我喜欢顺其自然。”
碰一声,酒壶碎作千瓣,酒液洒了一地,亭中充盈着酒香。嫣鸠按住莫名,一手正掐在他的脖子上。嫣鸠笑着,犹如甜美的果实,又如毒物般阴鸷。
“真是个让人生气的家伙,要不我就这样把你掐死,然后寻找别的合作对象。嗯?”
他们的脸凑得近,莫名面对威胁却神态自在:“掐死我?你不怕我的靠山会把你送回原地去吗?”
这下嫣鸠放开了莫名,闷闷地坐落,然后抢了莫名的温酒,自顾自地品尝着:“无趣,怎么?这是破罐子破摔,病痨子不怕死?”
莫名坐好,拂了拂衣襟,唇边笑弧依旧:“只是有把握。”
“哼,几天了,怎么我就没找着你的弱点?难道你万事都给算计好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亏他能如此的淡定,嫣鸠算是服了他:“亏你有这副破败身子,若不是,你倒可以叱咤风云,逐鹿堇萝。”
嫣鸠这一句话落,莫名倜侃:“我可以读解作你在怂恿我造反吗?”
嫣鸠不语,莫名轻笑。
“王权?没有这种雄心,只爱优游自在,游历四方。”
对此言,嫣鸠只是嘲弄一笑:“就你的身份还想游历四方?我看你的愿望就如九天星辰,可盼不可求。”
“为何如此铁齿?”
莫名凭栏惬意,低声问。
“难道你不曾怀疑这一切?伪王子在堇萝数年,却只因为一封书信而定罪。然后像挖土豆一般,牵连出一个又一个人,全部刀落便是九族。这样惊天动地的事,也只凭一年就定案又确立你王子的地位,然后就迎接你这个新王子?”
的确,一切就像早已安排好的一场戏,只等着按部就班,逐一完成。
“女王数名公主,却把你这个王子交给大鑫作质子?要知道堇萝可是女儿国,女人是天,男人是泥巴。然而大鑫竟然接受?如果大鑫王朝并不是由一堆白痴掌政的,那么你的价值就不只是一名王子这么简单。你还有什么作用呢?就只凭以上迹象,也可证明你这颗棋子可不是随意可弃的棋子,想必也有着‘一车十子寒’的作用和地位。即使要弃,也使在弃车保帅等重要时刻。你以为?”
说罢嫣鸠又饮了一杯酒,只是目光始终不离莫名半分,或许是想从他身上得到蛛丝马迹。莫名偏不从他愿,扇子一张,遮了半张脸,恼得嫣鸠差点要摔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