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宋如峰一世都会记得那夜,刀光剑影斑驳,寒刃划过r_ou_体的声音沉钝,却如同刺耳的尖啸,在耳畔炸开。师兄一个接一个倒地不再爬起,溅起的血花沾染到脸庞上,由滚烫逐渐冰凉。
师傅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挡开身旁袭来的敌人,长袍随着动作鼓起,却不见平日沉稳潇洒,他在逐渐衰弱。宋如峰奋不顾身想要冲上去,却只看见冰冷如机械的眼睛,那人毫不留情地压制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半分。
那些在人群中屠戮的都不是人,只是冰冷无情的刀刃。
眼眶逐渐模糊,水汽积聚在眼眶中,宋如峰努力闭眼再睁开,他要看着他的师父和师兄们。二师兄肖厉晨站在师父身边为他挡着不断靠近的敌人,剑法却越来越乱,眼见就要体力不支,宋如峰挣脱不得,只能声嘶力竭地嘶吼,他看见马车边的那个高大男人举起了手中的剑弩,带着寒芒的箭缓缓瞄准了人群中的陈道元。
“师傅,小心!”
话音未落,仿佛还在脑中混响,那支箭划破空气,正中陈道元眉心。
宋如峰瞪大双眼,眼中的滚烫液体滑落,滑过嘴角,舌尖尝到了眼泪的滋味,是咸得苦涩的……
肖厉晨收剑回手扶住陈道元的身体,他的双眼还瞪着,眼含不甘,死不瞑目。肖厉晨紧抿着唇,任由泪水滑落,扬剑迎向还在厮杀的敌人。
莫声张无声站在鲁山身旁,鲁山正一脸平静地收回手中的弩,刚才一击得手取了一条x_ing命好像对他毫无影响。莫声张努力张嘴,却好像失声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他看向闻祭,那人毫无动作,只是看着面前的修罗场,面具上的笑容像是讽刺,可眼中淡淡的,毫无情绪,扫过来,让他一身汗毛耸立,寒气刺入骨缝里,阵阵地疼。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莫声张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连声音都是发颤的。
闻祭收回目光,什么都不说,一个苍山派弟子突然转身向这边扑来,手中的剑剑势如风,面上是狰狞的仇恨。闻祭未动分毫,身边的清屏随手抽出一条长鞭,手腕轻抖,伴随着撕裂空气的炸响,长鞭所及,那名弟子被抽跌在地,红莲教的杀手反手一剑,没入他的胸口。
莫声张看着满地溅落的血液,颤抖着,“你为什么滥杀无辜!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看他情绪激动,鲁山推了他一把,讲了一句胡语,莫声张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他不敢相信就在他的面前发生了一场厮杀,不,也许不该将之称之为厮杀,那是一场屠杀,惨无人道!
“你在激动什么呢?”相比较他的激动,闻祭就像是置身事外一样,语气平和,衬着那张和善的面容,与身后的修罗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不是早知道本尊是魔头了吗?”闻祭伸出手,广袖中露出的手指纤长削瘦骨节分明,“本尊做这样的事不是理所当然吗?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可是你现在却还在惊讶,为什么呢?是你自己存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对本尊的无谓猜测是你自己的事,本尊为何不能做这样的事呢?”
莫声张退后一步,眼中满是无法置信。
“是本尊一开始没有下杀手而让你产生了错觉吗?可本尊做了。你这副样子算什么?是想来批判本尊的所作所为吗?本尊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是由你臆断。如果现在是沙场,那你该觉得理所当然了吧?可为什么要你觉得应该这样?你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主观对本尊下了定义,你凭什么?”闻祭淡淡说道,“本尊做了,便是顺理成章,何须顾及你的擅自揣测?”
莫声张只觉得全身发寒,直观展现在面前的杀戮场,惨叫哀嚎以及刀剑相撞的声音交织叠加在耳边轰响,莫声张头疼无比,他忍不住双手抱头,痛苦地弓起了身体。
一些杂乱的画面在脑海闪过,细碎的片段,杂乱无章,犹如千丝万缕理不清头绪,却让他头疼欲裂。
“金大胡子,你为什么不刮?就跟个野人似的!”
“金工,老子饿死了,老子要吃饭!”
“金工你还王子呢!吃的都是些什么!改天去我大宗主国,各种美食让你吃个够!”
“金工,你特么又死哪去了?一个多月没见你……我都要饿得肌r_ou_都没了!”
“金工,你快看嘿!那边是什么殿啊?你们家着火了是不是!哈哈哈!”
“金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换了盔甲?哎哟,挺帅!小伙子别动,老子给你剃胡子!”
“金工,你跟我一起走!特么倔个屁啊!你家房子都快被人掀顶了!”
“金工……”
莫声张无法遏制脑中的运转,像是一台超载的机器,已经开始冒出浓烟和火花,随时会分崩离析。他不知道自己脑中什么时候有的这些记忆,也不知道这些记忆为何会消失,但是他明白一点,记忆笼罩着y-in影和不详,那是他不愿意接近的,或许曾经就是他自己选择的忘却。
闻祭冷眼旁观,从莫声张从奴隶中跳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他不问,也不处置,那是因为那时莫声张怎样,与他有什么关系?但现在,如果莫声张想要与他做对,他会杀了他,毫不犹豫。
身后的战场已经接近尾声,还剩下一个人在苦苦支撑,闻祭不再理会莫声张,转身看着人群中的肖厉晨,陷入沉思。
好像一切都透露着一点不对劲,无论是那些杀手还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的公主府。苍山派是公主请来的,可出了事,公主府无一人出来支援,公主招揽的那些高手也没有动静,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氛。
闻祭放缓了呼吸,绵长的呼吸微不可闻,细细辨别出了空气中的异样,有香味。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奇异的香味像是牵引着绳索,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闻祭拍了下手掌,红莲教的杀手立刻收手,退回了马车边,把闻祭牢牢护在中间。宋如峰也被放开了,扑上去接住了快要倒在地上的肖厉晨,瞪着闻祭的眼睛含着浓郁的仇恨。
闻祭看向街道尽头,夜色里走出了一个人影,窈窕身姿,款款而来。那个女人穿着桃色长裙,腰间佩戴着一串铃铛,每走一步,都能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并不大。女人看都不看那一地的尸首,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莫声张,“这位小哥,又见到你了?”
莫声张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他不认识她,可女人的态度却像是跟他很熟,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