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只小小的兔子。
时间还没过去一个月,那小兔子仍如初见那般大,软软白白的一小团。
她身上的白毛绒绒的,长得有些长了,在她瑟缩着身子吃东西的时候,更是看不到她的四肢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蠕动的小白团。
她短短的耳朵轻轻抖动着,睁着惊惶茫然的眼睛,时不时瞟他一眼。张开小小的三瓣嘴嚼着草叶。
他与她只有几步之近。只要他愿意,窜一下就能到她面前,像是杀了她母亲那样,一口咬碎她细小的喉咙。
但他只是眯了眯眼睛,放松四肢,在原地趴了下来。
这个姿/势更能让她放下对他的警备。
小小的一团‘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加快了,她胆子大了些,也不再频频偷瞄他了,而是探着脖子,正吃得欢快。
每天只有在他外出捕食的时候才会捎回来一些草根树叶或是野果,虽然说比不得母兔的哺育,但也算合她胃口。
看似天敌的两个生物,在这个小小洞/穴里却平安无事的相处了一个多月。
这是任何一匹狼或者一只兔子都想象不到的。
他舔着嘴角,想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恶,但是爪间干涸的血迹和口中喷出的腥气却暴露了一切。
他明白,这种安然无恙的景象再过段时间就会消失不见了。
因为……冬季要到了。
即使有充足的食物让他度过这个冬天,明年初春……也是他成年之时了。
-----------------------------------------------------------------------------
衣料窸窣,韩悦猛然站起,盯着下方禀报的女仆。
那女仆在她的瞪视下,居然坐直了身子,抬脸挑衅的看着韩悦,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笑容——赫然是右柚。
“所以说,她已经死了吗。”韩悦仅仅是一瞬的失态,就恢复成平静的神态,轻撩裙摆,缓缓坐下。
“当然是。而且,我去杀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你指示的呢。”右柚轻笑着。
明知死期将近,所以她要不遗余力的打击女王呢。
“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擅作主张的。”韩悦垂了垂眼帘,语气很轻,“听不懂话,这样的女仆我不需要。”
“叩叩。”她翻转手腕,在王座扶手上叩击几下。
另一个女仆从宽大厚实的帷帐后走出来,年龄也似二十多,面相老实。她出来也没有行礼,直直走过去,击昏了右柚。
右柚根本没有反抗,只是冷笑着看着韩悦,一直到昏倒在地。
那女仆抓住右柚的肩膀,像是随意的拖着一只破布口袋一样,就要把她拖下去。
直到这里,孙雅茱就像一个真的,微不足道的奴隶,死就死了。只是随口提了那么一句。
但是在那个女仆准备下去的时候,另一个女仆略显狼狈的走了进来,十八/九的年纪,却不像右蓝那般活泼,眉眼间带着温柔,该是个沉稳的性子。
“左鱼,怎么样。”韩悦右手指尖轻轻描摹着王座扶手上的木料触感。
略显狼狈的女仆飞快的打量了一眼拖着右柚准备离开的那女仆,然后回答:“奴婢看到右柚把那位推进了井里。在她走后就去找了人救上来了。只是已经隔了些许时间,现在还在医女院救治。奴婢就先过来了。”
韩悦的眉目间舒展了些:“下去领赏。”
左鱼也没开心的笑,只是行个礼就下去了。
——那位还没脱离危险,她还是赶快去守着吧。
左鱼也退了出去,大殿里只剩下韩悦一个人。
她伸手揉揉眼角,叹了口气。
右柚,右蓝。只是名字刚好赐得重了一个字。一个是近身女仆,一个是浣洗院的小女仆,怎么会闹到右柚不惜一死也要为右蓝报仇。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叶子定右蓝的罪,只是个借口而已。这女仆怎么这么蠢了。非要去恨那伊莎贝尔?
现在还不知道伊莎贝尔的情况怎么样,真是后悔让右柚这么简单的就死了。
她猛然抓紧绣着华美花纹的衣袖,有些烦躁。
只怕伊莎贝尔醒来也是认为,是她下的命令吧。
她干脆起身,走下台阶,在大厅里一圈一圈的转。
只是个奴隶而已,不过以前是敌国公主,身体特殊了点。哪里值得她重视了。现在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第40章 女王与囚徒之孤狼的矛盾
孙雅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的画面一片模糊,像是在云里雾里。
她眨了眨眼睛,撑起上身来。这才发觉自己躺在一房间里。看这风格,应该还是在女王的皇宫里。
这些念头很快的在孙雅茱脑中闪过,然后她咳嗽了起来。
很渴很渴,像是好久没喝过水了。嘴唇干裂。喉咙中更像是刻下了一条巨大的伤口,一直到胸腹,暴露在空气中,像是刀子刮着。生疼又发痒,加上一阵止不住的咳意。
“她醒了!”
“快去看看……”
门口传来急切的低语,随即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
孙雅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个医女立在她面前,一个耐心的给她抚着背,另一个端着一杯温水。
孙雅茱咳过一阵,又接过杯子一仰脖灌下了水,才舒了口气。
两名医女表情很是恭敬的退出去了。
孙雅茱瞟了一眼,看到门口两名医女低着头在对一个十六七的女孩说些什么。那个女孩也是女仆打扮,神情模样都透着温柔稳重。
大概是韩悦派来的人吧。
她低头查看身上,这才看到身上已经不是奴隶的粗布麻衣了。而是女仆穿的窄袖短上衣,及踝长裙。而自己的身上除了擦伤,也没有别的伤了。之前感觉喉咙裂开,应该是错觉。
孙雅茱之前的记忆也涌上了脑海——她趁着天黑想去打点热水,右柚却把她推进了水井。
“我居然没死?”她伸出有几道擦伤的双手,打量着喃喃道,“这样都能被人救了,还真是命大。”
不过既然被救了,那右柚推她的事情也应该被看到了吧。
孙雅茱心中有几分不确定的猜测着。她又瞥了眼门口,见那三人已经离开了。
叹了口气,她重新躺下。
脑袋还晕晕的,喉咙里也很是不舒服。既然没人来赶她,那她再歇会吧。
刚才又梦到那奇怪的故事了。和之前夜里梦到的故事好像还连着……
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还是好像知道接下来会怎样。狼和兔子怎么能在一起呢?
孙雅茱有些期待的闭上眼睛,意识又渐渐模糊……
日子一天天的变冷,即使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也无法给草原上的生物们带来温暖。
随着冬季的到来,草原上动物出没的痕迹越来越少,许多种族都面临着食物危机的问题。
包括他——一匹孤狼。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洞口,凌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吹得他的毛发紧紧贴服在身上,吹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腹中饥慌难忍,他已经找了一两天了,不是遇到大型动物,就是遇到族群,没有收获一点猎物。
虽然他还是按时给那小兔子带回来草根和树叶——这些在草原上是最不缺的,即使是冬季,也能找到些。
但是……如果再找不到食物,这样下去,他就只好吃掉那个小白团了。
这样想着,他转过头,嗅着洞里的气息。
他闻到了,在洞的深处,有着那股他已经很熟悉了的气味——正是那小白团。
这几个月,小兔子身上香甜的奶香气已经消散无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特殊的香味,他的兔子的气味。
他抖了抖耳朵,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身回洞里了。
有力的四肢,爪趾下的肉垫使他走起来悄无声息。
随着他的靠近,洞深处勉强可见的那抹白色迎了过来,红红的眼睛信任的看过来。
他那在黑暗中显得幽绿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小兔子,随着他的盯视,小兔子耷拉着耳朵,小脑袋缩在白毛毛里,可怜的发抖着。
她磨磨蹭蹭的靠过来,贴到他胸前温热的皮毛上,发出委屈的撒娇声。
冬季了,在这冰冷山洞里,她还是太冷了。
两个半月过去了。她长大了一圈,瘦小瘦小的身子也变得圆滚滚的,身上的白毛毛也长长了。红红的眼睛在黑暗里像是燃烧的两团火焰。
但那耳朵却还是短短的,绒绒的。一害怕的耷拉下来,小身子可怜巴巴的一蜷,就让他有种不忍心吃掉的感觉。
他没有动,任她贴了会,然后低头把她推开了。
幽绿眼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趴了下来。
这几个月里,除了最开始小白团对他的恐惧,下来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小白团太小了,小到对母亲和兄弟姐妹的记忆都会渐渐忘记。
被他带回来后,一直喂养在洞/穴周围,他也从没在她面前吃过食物。
混熟以后,她会在他带着草根和树叶回来的时候蹦过来,努力的直起身子,短短的前腿悬在空中。然后伸出软软粉粉的小舌头,舔舔他的下巴——那是她唯一能够到的地方。
调皮的时候,她会低着小脑袋,用毛茸茸的脑袋和耳朵蹭他,然后在他故作凶恶的伸直前肢的时候,在他爪间打个滚。
前几星期,天气开始转冷,她独自卧在洞的最深处,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团,还冷得发抖,委屈的咕咕叫着,对他撒娇。
他伏在不远处,无奈的瞥过去一眼,前爪一伸,把小小软软的白团扒进怀里。贴着自己身侧。灵活温暖的尾巴一卷,搭在她身上,捂得严严实实。
猛然从冰冷的地面上离开,被温暖柔和的皮毛包围,小白团用小脑袋蹭蹭,发出舒/服的呜呜叫声。小短腿扒了几下,自己找了个舒服姿势,毫无防备的就睡了过去。
……
他不理会被推开的小白团疑惑的咕咕声,趴下来闭目养神。
他要积攒体力,然后再出去寻找猎物。
这几天他看她的目光越来越炙热,带着欲/望了。
不能再让她靠近过来了……他真的担心自己会忍不住饥饿的吃掉她。
虽然一开始的想法确实是把她当做冬天的储备粮。但是现在……
---------------------------------------------------------------------
孙雅茱猛地睁开眼,有些迷茫的喘着气。
腹中的饥饿感在肆虐,在叫嚣。她有些没分清现实和梦境,恍然以为自己是那只狼。
“不能……吃掉她。”她失神的喃喃。
“吃掉谁?”娇柔却自有威严的女声突兀在耳边响起。
孙雅茱晃晃脑袋,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又梦到狼和兔子的生活了,她还在之前的房间躺着。
有些茫然的转脸,孙雅茱看到一身绣着繁美花纹的紫裙。她抬眼看去,韩悦眉眼含笑的站在她床前。
那张熟悉的脸,正带着柔和的微笑注视着她。那是她在这个世界里,从没见到过的善意笑容。
“韩……悦。”孙雅茱情不自禁的喃喃出声。
瑷玫夕丝浑身一震,她有些惊讶而茫然的看着孙雅茱,突然陷入了恍惚……
☆、第41章 女王与囚徒之噩梦
孙雅茱期盼的盯着韩悦,眼神热切。
快想起来啊!韩悦你……想起来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