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你算是什么东西?”
这不知死活般的话半点刺不着宁深,半大点的玩意儿在这给他伸爪子,果真是活得安逸了。沙木那给卫楚说,卫梓诸这些年是在红莲教的仰仗下过来的,不缺吃穿有人伺候,既然这些年活得这么好,那他也就不欠他的了。
这神一般的逻辑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被卫楚知道又得是一顿揍。
卫梓诸看向卫楚,认真地叫了一声爹,但再多的就没有了。闻祭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突然明白卫梓诸那天那句话是有多真心,他确实是当他们都死了。
心里突然柔软得开始有些心疼,阿卫也从未说过委屈诉过苦,他也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被抛下过一次的人,怎么能忍受再被抛下?闻祭自认不是铁石般的心肠,但也不会多几分温情留给旁的人,他想……
不,他总是要离开的,一定要离开。
这样的念头一起,驱逐了所有的想法,闻祭看着卫梓诸沉静的脸,皱起了眉头。他一直坚定非离开不可,理所当然。缘由他以为是要寻回自己的躯体,他以为是要报复游乾和柯靖,但又似是而非。这些是他所想,但绝不是最重要的那点,这些像弥散的□□,阻止他探究真正的缘由。
如果他没有一点想留下的想法,思维就会沿着脑中的预设走,直到达成目标。但只要他开始探究这些事情的必要x_ing,强烈的认同感如同指令,非逼着他接受设定。
“我听说,收留你的人是叫闻祭?”宁深向前走了一步,视线向着卫梓诸撩开的缝隙扫- she -,“你可知道他在哪?”
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闻祭愣了一瞬,耐着x_ing子继续听他要说什么。
卫梓诸直直看着他,半点不见慌乱,“你是说红莲教前教主闻祭?他已经死了。”
宁深嗤笑一声,“文字游戏多幼稚,我说的是时空属派遣来的闻祭。若你看见他,帮我转告他,他有东西落我这了。”
帘子被彻底掀开了,一个小沙弥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目光沉静睿智。卫楚愣了,宁深挑挑眉,没料到马车里竟然藏的是个小和尚,这小光头还挺喜庆的。
宁深身边的人虽然没有摘下面巾,但是闻祭还是看得出来,那双眼睛和卫梓诸确实很像,黑沉沉的,视线聚集在某一处,像是无比专注。再看宁深的脸,几乎没一点相似的地方,倒是那身量相当。
“你说我有东西落你那儿了?可我从不记得见过你。”闻祭开口说道。
“你就是闻祭?”宁深皱起眉,那具身体死了,就换了具这样弱小的身体?“我这一砸,你还有命在吗……”
他后半句话有些含糊,听不清楚,闻祭问了句,“你说什么?”
卫梓诸有些焦躁的把人往后拉了拉,“你不要和他多说什么。”闻祭见他不安,想必当年的事情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y-in影,也不强出头,坐了回去。
影子一般坐在一旁的车夫扬起了鞭子,要驱马离开,一匹狼横在前行的路上,露出一口獠牙。一直未曾开口的卫楚感觉口腔中的唾液分泌得快了些,他得说些什么挽留他们才行。
“梓诸,你怨恨我吗?”
即便宁深就在前方不远处,那股令人不痛快的感觉越发强烈,但卫楚和他是不一样的。卫梓诸向前探出了一部□□体,抬眼看他,“我不怨恨您。”他的表情极其认真,也带着怀念,“我依然是爱您的,只是我不需要依靠你了,所以不会再如小时候一样跟着您。即使显得不亲近了,但这片心意请不要怀疑。”
卫楚瞬间红了眼眶,这样平静的态度比大发脾气还叫人难受,他已经成了一个完全脱离自己的,独立的陌生人。卫楚猛地看向宁深,目光中的怨恨如同化为实质,可他还是只看见一张不知死活的倔强面孔。
“好,你过得好便可。能见你一面,若你得空,常回……常来故地拜访。”卫楚别开脸,转身离去,另一个人打了个呼哨,所有的狼都分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宁深见人走了,面容瞬间狠厉起来,看着面前这辆单薄的马车,几乎想要撕碎它。如果没有他,卫楚不必遭罪,也不必受这心理上的煎熬。可他也没有办法,卫楚想念卫梓诸了,他都为了他回到这里来了,让他们多相处一点时间又何妨?
但是只能一点点时间,再长一点都不行。宁深嘴角翘了翘,却僵硬无比,他对着闻祭说道,“我这有一样东西,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你若随我走,我便……给你。”
他手中的那具躯体是被扔掉的,谁知道是不是乱扔的垃圾?但是管他呢,先吊着胃口,把人引来再说。宁深打着这样的主意,面上更是一脸高深莫测。
闻祭掐着手中的佛珠,仔细看着他,想要看出一点端倪来。若说是诓骗,在没见着他的时候宁深也是这样和阿卫说的,那他手中肯定是有什么。就算是诓骗,现下也是为了阿卫随他们回去见卫楚,这也无可厚非。他垂下眼睑,掩去怜悯,阿卫碰上宁深这样的祸害,真是可怜了。
“我随你去。”闻祭痛快应下了。卫梓诸瞬间紧绷起来,但是这是闻祭做的决定,他不会反驳,只是瞪着宁深说不出话来。
车夫扯了扯缰绳,改了道。闻祭退回车厢里,伸出手覆在卫梓诸的手背上,“阿卫,我不是个看重俗礼的人,也不会说生身之恩之类的话束缚你。父母无德即不愚孝,宁深么,你无需理会,我只想知道他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可以。”卫梓诸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不要和他接触过多,他实在是y-in晴不定,若是有对你不利,你一定要待在我身边,我定会护着你的。”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闻祭细想一番,这不是往常他对阿卫说的话吗?
说到底别人家的事自己又不是亲身所历,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阿卫不与他们亲近便罢,任是谁在一旁自以为公正的横加指责都不应该。只是人心偏颇自有掂量,闻祭还是向着卫梓诸的,卫楚真心爱着儿子,这份关爱是阿卫应得的,有什么道理拒之门外呢。
闻祭漫不经心顺着卫梓诸的毛,暗自猜测着宁深手里到底有什么。
狼煞所盘踞的一座小城曾是荒废之地,断壁颓垣荒Cao丛生,现如今狼煞以此地为营,有了人气,倒还像些样子。
卫楚从屋里换了衣服出来,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有些无措。卫梓诸站在门外,他也不擅长表露心中情绪,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近日并无要事,宁叔与……阿祭有事相商,我们就过来了。”
卫楚无措了一会,听见孩子先开了口,便也淡定下来,笑了笑,让他到屋里坐。他一直想着找到孩子时,会有诸多情感抒发,怨恨也好,怒骂也罢,或是诉尽这些年受的苦,可终究都只是设想。现在看见这稳重寡言的孩子,又觉得那设想可笑起来,本来这孩子小时候就不善言辞,更何况现在已经长大了。
多年的思念也不必言说,卫楚想,人与人的情感是相处中增减的,既然并不亲近,那思念就只是自己的事情,说给别人听反倒是平添烦恼。
若是卫梓诸对此耿耿于怀,或许能从倾诉思念的话中得到些许宽慰。但是于他来说,他对于亲情太过淡薄,如果对方流露过于浓烈的情感,只会令他无措与不适,这样平淡如常的相处最为合适。
卫楚想了想,提起了儿子的身边人,“闻祭是时空属的人,那他……”卫楚本想问闻祭有没有对他不利,但又想起沙木那所说,自然不会对他不利,便转了话头,“那他总是会离开这里的吧?”
“他不是时空属的人。”卫梓诸皱起眉头,虽然没人给他说清楚,但他从闻祭和思宏法师的言语中猜出了些许。他们和宁深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思宏法师来自时空属,而闻祭虽然也是被时空属送到这个世界的,但不一定属于那个地方,否则闻祭对思宏法师的态度肯定不会这般,他一心想脱离这个世界,若是时空属的人,怎么会这么艰难。
“定是时空属的人做了什么手脚,扣下了他的躯体,阿祭离开这里去时空属寻回自己的躯壳,但并未成功,所以现下用了别人的身体,便是你们现在所见的样子。”卫梓诸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眼神黯淡下来。
他无法挽留任何人,眼睁睁的看着宁深带着卫楚消失,失去庇护之后却有幸遇到闻祭,这是无论在何时都会觉得庆幸的事。可闻祭身死,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在他以为他可以碰触到他的时候,去了无法企及的地方。如果不是思宏法师那时的一句话,他或许已经因绝望癫狂。
“他的躯体?”卫楚与宁深在外游走时也见过不少奇闻异事,于是并不惊奇,他只是想起宁深在去往时空属的时候迎面砸来的那具躯体,他迟疑地说道,“宁深那儿……似乎是有一具无主的躯壳,时空属的人说是闻祭所扔的……”
闻祭跟随宁深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避开了耳目,看宁深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闻祭也开始对宁深所说的东西有了期待感。
宁深背手而立,面容倨傲,“你是时空属的人,我不信你。”
“你我初见,谈何信不信的,彼此彼此。”闻祭清冷的一张脸,不带人情。
宁深嗤笑一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那具躯体亮出来,如果他认得,那就顺坡下驴以此为交易,若是不认得,那就只能……砸死他算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宁深双手围合比了个圈,面带神秘的引闻祭来看。
这是真把他当小孩子逗弄了?闻祭有些无语,却还是颇给面子的上去看了一眼。踮着脚尖透过那个圈看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那个小圈里,闻祭猛然睁大眼睛,伸手去够,宁深却把手一散背到身后去,景象顷刻间消散,让他扑了个空。
闻祭抬眼看他,小脸带着异样的神采,目光灼灼,“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