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夜未眠 一、二 by：藤村紫【完结】(59)

桔梗疑似患有‘梦游症’。
从小学六年级到国中二年级这三年间，桔梗的父母曾带着他到处求医也找不出原因。
如果什么都不说反而会造成他的不安，所以一树一直对他说，你有睡到半夜会起来走路的毛病。
由于一树的事先告知，所以桔梗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身在卓也的床上时，虽然害羞，却不会有多余的不安。
“比起姨父，姨妈还比较不能接受。真伤脑筋。”
发现卓也的杯子空了，一树拿起酒瓶想帮他倒酒，卓也却遮住杯口摇摇头表示不喝了。
他今天早上八点半还有课，幸好报告已经写得差不多，回去再改一下之后，他打算和桔梗一起出门，顺便送他上课。
卓也已经习惯这种结束工作就直接去上课的生活。
多亏了他才让桔梗这学期的迟到和缺席率大幅减低。
“要感谢你的事实在太多了。”
明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一树对桔梗的态度始终不变。
而且，有比以前更疼爱的感觉。
他不想让桔梗太早知道这个事实，起码得等他心智都成熟一点再说。
“那就走吧！我送你。”
“你喝了酒还能开车吗？这个时候可是有路检耶。”
负责这个地区交通治安的麻布警署是相当尽责的警政单位。
“那你这个夏天准备怎么过？”
“嗯……我可能会到京都去扫墓吧！顺便去渡个小假。”
“是城堂先生的墓吗？”
“是啊，他的口头禅就是真受不了夏天的京都。”
两人口中的城堂，是四年前这间店还没有改装成现在这样时的酒保兼负责人，也是桔梗父亲从别家店挖角来的好手。
当时还是高中生的一树，经常带着还在念小学的桔梗和二叶在这里出入。一树考上大学之后，推荐他当这里负责人的也是城堂。
“在这家店改走年轻的俱乐部路线后，他就把一切丢给我不管了。因为，当时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卓也知道在城堂过世之前，一树不知去探过几次病。
回想起往事的两人把杯子放进水槽后往向出口走去。
一树先行开车出来，卓也则把门锁好跟着过去。
午夜四点的外苑通仍旧一片漆黑，这附近很难看得见星星。
走在被夜露浸湿而浅眠的黑色街道，卓也深深觉得这里跟自己的故乡宛如两个世界。
跟第一次看到东京时的感觉一样。
“……东京的夜像个小宇宙。”
“怎么忽然哲学起来？这附近哪里有小宇宙？”
揶揄微笑的一树发动引擎之后系上安全带。
卓也照做之后双腿交叉凝视着窗外。
“到这里来之前．我没什么可以自己思考的空间。房间跟弟妹共用，家里平常人又多。但是，现在不同，工作结束后好像被遗弃一样，或许这就是所谓都会的冷漠吧？当四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会有一种心中的房间被整理过的感觉，曾几何时心中生出了一个小宇宙，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解放感……”
“头发还染成咖啡色呢，不良儿子的解放感吗？”
“要是里面光溜溜地穿着紫色丝质衫回老家的话，一定会被当作外星人。”
两人同时笑了。
今天似乎没有路，一树的爱车在路上顺畅地奔驰。
“还说什么心中的房间，你这个花花公子什么时候变成文艺青年啦？”
“彼此彼此。”
一树右手操控着方向盘，左手则撑在车窗上凝视着前方。
“或许因为你一直是个忙碌的长男，而且还没将自己这个街道融为一体，才会这么想。哪像我，根本就是个过惯夜生活的人，将来差不多也是这样吧？”
“但是，这个职业很适合你啊！可以辅助桔梗……不、应该说是随心操纵吧？”
“好麻烦的差事。”
想转行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桔梗的父亲去年还这么说过。
“宇宙……心的房间。里面有属于桔梗的角落吗？”
离开家人之后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城堡。以前好像也听城堂这么说过。
当时他没问，问他城堡里是否也准备了其他房间。能够邀请别人……或者是自己的房间。
然而，在什么都问不出口的情况下，他就那么走了。
一树知道重叠了当时情况的自己，想从卓也口中知道答案，或许是有点醉意的关系。
边在心中斥责自己，一树对沉默的友人苦笑。
“开玩笑的，你别想太多……”
“……就算有，也无法告诉现在的他。”
抢过一树话尾的卓也继续说：
“我比谁都清楚他对我另眼相看，但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轻易说出口。我不想让他知道有这样的房间，希望他能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卓也有点绕圈子地表示，自己随时做好可以承受桔梗的准备。
一树心想要是桔梗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感动得无以复加吧！
——依赖和温柔是不同的，如果只是单方面的依靠总有一天会瓦解。
想起那个说话总是不留情的人，一树不禁笑了。
“……你果然是花心大萝卜。”
“彼此彼此啦！”
比平常饶舌的他似乎不准备说下去，直到回家之前都没有再开口。
四点半，回到家的卓也在门口跟一树分手后轻轻开门。
看到一楼没有开灯，他直接上到二楼自己房间里没看到桔梗，就又走到桔梗的房间。
没想到他也不在自己房间。
“该不会在下面吧……”
发现桔梗的床上似乎少了一条毛毯，卓也急忙回到客厅一看果然没错。
英文课本和单字本掉了一地，而桔梗就像蓑衣虫般缩在毛毯里呼呼大睡。
“喂，蓑衣虫，不是告诉你别在客厅睡吗？要说几次才记得？”
拨开桔梗还带有水气的头发，卓也在他耳边灼热低语。
桔梗翻了个身，下意识卷住卓也头发的手指像确定他存在似的，缓缓在脸上移动。
除了眼睛鼻子之外，还不安分的在耳边和发际上游走。
“卓……也？”
“没错，你这个小睡虫。”
听到桔梗像孩子般童稚般的问声，卓也心中不禁掠过一阵酸楚。
虽然知道不可能从他口中再度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但心中还是隐约有着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