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穆主任点点头说,“洗完澡后,你就不用管我了,我回家睡一觉,我太累了。”我和穆主任在手术室的淋浴间洗了澡,然后,陪穆主任回了家。
11.小花园
工作了一天一宿,我累坏了,下午我在宿舍睡了两个小时。傍晚,在生活服务区吃饭时遇到了谢丹阳。她是买完饭主动走到我面前坐下的。不是我自作多情,我有预感,谢丹阳喜欢我。
“谢谢你,救了我爸爸!”谢丹阳的口气很真诚,眼神里却像藏着很多东西。“你应该谢穆主任,是他老人家妙手回chūn!”我不好意思地说。
“陈小柔和赵雨秋说,多亏了你及时用手止住了血。”谢丹阳身体前倾、rǔ沟若隐若现、凝视着我说。这是个充满诱惑的姿态,我被她看得心里突突跳。
“你爸爸手术后的危险期还没过,现在还不能太乐观。”我一边吃一边说。“我相信我爸一定能挺过来!”
谢丹阳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她夹菜的动作很自然,像是认识我很久的恋人。因为她吃的是麻辣烫,所以用舌尖反复轻舔着嘴唇,嘴里还不停地咝咝着。
嘴唇是打开女人身体的第一扇门,男人爱一个女人第一想到的就是吻她的嘴唇,我就是因为吻了小月的嘴唇才惹了祸,也是因为吻了蒋叶真才得到了短暂的爱情。女人有意无意地舔着自己的嘴唇,实在是对男人的诱惑。
“想不到你还挺坚qiáng的。”我定了定神说。
“那当然,我也是见过生死场面的。”谢丹阳骄傲地说,“大前年,我们公司发生了一起空难,飞机即将降落时坠毁在野地里。我是第一个从摔成三截的飞机里爬出来的。当时正是中午,我拼命地跑,一边跑一边喊:快救人啊!快救人啊!跑着跑着,遇见一个农民开着手扶拖拉机,我说明情况,他听后开着手扶拖拉机去报警找人,很快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陆续赶到现场。那场空难共死了十五个人,其中大部分是机组成员,我的一个姐妹刚结婚不久,就赶上了这场空难,结果截掉了双臂和双腿,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了。每当我想到这件事,心中就坚qiáng起来。”
谢丹阳讲的空难我是知道的,当时广播、报纸做了很多报道,没想到那个勇敢的空姐就是谢丹阳,想不到一个长得像野百合花一样漂亮的女孩竟会有如此惊心动魄的经历,难怪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泼辣的成熟,甚至还有点野蛮。
我猛然警醒:既然连空难都经历过,那么那天晚上那个病人死去怎么会吓得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呢?难道谢丹阳会如此有心计?我一头雾水,满心狐疑。“庆堂哥,吃完了吗?”
我心里一颤,她喊我庆堂哥,喊得自然大方,一点也不矫揉造作,从她喊我林大夫、林大哥到庆堂哥,不过一天一宿的时间。“吃完了。”我连忙说。
“吃完了陪我到花园走走好吗?”谢丹阳的请求正是我心里想的,我无法拒绝。
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我和她坐在两棵巨大银杏树下的长椅上。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树梢,像一包满盈盈的液体,蒙着一层极薄的、jiāo织着活生生的毛细血管似的网膜,鲜红中透出橙huáng来,月亮像有了生命似地浮悬在空中。
我们先是沉默了一阵儿。“我们坐一会儿吧?”谢丹阳坐在银杏树下的长椅上先打破沉默。“丹阳,你都飞哪条线?”我挨着她坐下没话找话地问。
“我现在主要飞国际线,日本、韩国、东南亚。”“当空中小姐是不是很辛苦?”“再辛苦也没有你们辛苦,一台手术下来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
“不过我们俩的工作有一个共同点。”“什么共同点?”谢丹阳疑惑地问。“场所都比较固定,你看你在机舱内,我在手术室里。”
“你可真会联系,”谢丹阳笑着说,“你看过《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吗?”“这本书很深的,你读过?”我吃惊地问。
“没读过书,不过看过影碟,里面有个花心的托马斯就是脑外科医生。”谢丹阳狡黠地看着我说。
“托马斯怎么花心了?”我这么问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她是否真看过《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影碟。“托马斯与特丽莎结了婚,还与萨宾娜偷情。”谢丹阳责怪地说。
“可特丽莎毕竟是个乡下姑娘。”我一说到这儿,马上想起了小月和离去的蒋叶真,我想:我要是托马斯,那么小月就是特丽莎,蒋叶真就是萨宾娜,我知道我的比喻是荒唐的,其实她们只是蹚过我生命之河的两个女人。
谢丹阳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她温声说:“庆堂哥,给我讲一讲你的乡下姑娘小月好吗?”“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我吃惊地问。
“你们神经外科有赵雨秋在,谁的隐私也别想保住。”
我对赵雨秋愈加反感起来,心想:这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孩,但是反过来一想,如果她对我不感兴趣,不会在背后把我打听得这么明白,同样谢丹阳也是如此,既然你对我如此感兴趣,那我只好满足你的好奇心。
“你真想听?”我确认地问。“非常想听!”
在谢丹阳面前,我像一个饶有兴趣的谜,她迫切地希望我告诉她谜底。我一五一十地讲了我和小月、蒋叶真之间的故事。谢丹阳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像是在慢慢品味其中的滋味。
“庆堂哥,你和小月的故事有一种让人心碎的美丽,她太单纯了,纯得没有一点点杂质。倒是蒋叶真太冲动了,她现在一定很后悔。如果蒋叶真幡然悔悟,重新回来找你,你还会爱她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谢丹阳太诡谲了,她似乎在试探我。我知道我怎么回答都是苍白的,我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便岔开话题说:“不早了,丹阳,我得看看你父亲去了。”
“好吧。”谢丹阳没再坚持,但眼神中明显有一些遗憾。
我们走出小花园,有一种恋人般的感觉。我能感觉到,这个出身局长家庭的千金小姐正在有意了解我。我心里其实很矛盾,爱情两个字让我感到发自心灵深处的空虚和疲惫,我本想抛开爱情,全身心地投入事业,却让谢丹阳给搅乱了。我本已一潭死水的内心深处,有一种“风乍起,chuī皱一池chūn水”的感觉。我再一次想起蔡恒武教授的教诲:爱情是什么?事业是什么?甚至要用一生来回答。想起恩师的教诲,我冷静了许多,尽管如此,与眼前这个像野百合花一样可爱的女孩走在一起,心中仍然充盈着巨大的快感。
12.心计
蒋叶真的确后悔了,当她即将鼓起勇气要来找我的时候,她在班上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一个女孩的声音,要找她聊聊,请她傍晚在上岛咖啡馆见面,到时候她会在桌子上放一本神经外科方面的杂志。
“你是谁?”蒋叶真在电话里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女孩说完就挂断了。
蒋叶真放下电话心里很紧张,她不知道这个女孩要gān什么,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了解。为了揭开这个谜,她下班后打的去了上岛咖啡馆。
夏末的傍晚,夕阳红透了半个天,映得古城上的青砖越发沧桑,沿东顺城路望去,一排酒吧映入眼帘,藤椅、竹帘、灯笼,黑灰色矮矮的门面相互辉映,质朴而亲和,古老又时尚。上岛咖啡馆就在这条老街上。
蒋叶真刚走进上岛咖啡馆,一位服务小姐就迎上来问:“您是蒋叶真、蒋小姐吗?”“正是。”“请跟我来!”
蒋叶真懵懵懂懂跟着服务小姐走到二楼靠窗户的桌子前,旁边坐着一位在蒋叶真看来穿着很嚣张的女孩。女孩的眼睛像日本动画片里的侦探一样打量着自己,桌子上果然放着一本《神经外科研究》。
“一杯咖啡。”蒋叶真对服务小姐说,“是你找我吗?”蒋叶真坐在女孩的对面不慌不忙地问。
女孩没有马上回答,她发现眼前的蒋叶真有着幽深的眼眸,脸上漾着淡淡的红晕,坐下来的刹那间,晕huáng的光影中,去掉婉约和典雅,如此美丽地绽放着。一袭白色职业套装显得gān净、gān练。女孩不禁暗叹对手的qiáng大。
“我叫谢丹阳,是林庆堂的未婚妻。”谢丹阳一开口,就让蒋叶真吃了一惊。
“你?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蒋叶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挨了一闷棍,这正是谢丹阳想要的效果。
自从与我分手后,蒋叶真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那天说分手时,蒋叶真断定我会恳求她原谅的。自己是高傲的白雪公主,怎么可能对他的不忠没有一点反应呢,那天我哪怕有一点点悔恨的意思,自己也会原谅他的,没想到这个负心人竟然如此淡定地同意分手,蒋叶真当时气坏了,心想,分手就分手,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冲动过后,蒋叶真后悔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这是自己的初恋,难道就这样被一个为了莫须有的理由而死去的乡下姑娘给毁掉了?!
蒋叶真多少次想给我打电话,但还是鼓不起勇气,有几次她甚至跑到北方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大门前徘徊,希望碰上我,但都是无功而返。直到父亲为自己说了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是个画画的,bī着自己去见,她才急了,她向父亲说出了心事。父亲火了,当即表示反对。
父亲越反对,蒋叶真越想见见我,本来想好今晚下班后约我出来谈谈,不承想接到了谢丹阳的电话。没想到谢丹阳让自己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尴尬之中,甚至有些荒唐可笑:林庆堂又冒出来个未婚妻!
“不瞒你说,我是在庆堂哥最痛苦时认识他的。我刚做了检查,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我不想瞒你。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是林庆堂让你找我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见见你。庆堂太优秀了,你离开他肯定后悔了。你是在他最痛苦时离开他的。我是在他最痛苦时认识他的。我很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没什么,我有预感,你仍然爱他,你已经让他痛苦一次了,我希望你不要再让他痛苦第二次。‘我不是可怜的小月,我希望我们把话说开,既然你已经放弃了,就别再回来找他,他的事业刚刚开始,我不希望他继续生活在绯闻中,他已经不能再承受打击了。”
谢丹阳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眼圈顿时红了:“再者说,我已经怀孕了,我不希望孩子生出来没有父亲!”说完,谢丹阳抽泣起来,用餐桌上的纸巾擦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