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青苦笑了,小离还是这个个性,喜爱来的这么容易,却永远学不会遗忘。
“您做的这是什么?”
“纸人儿!”白文青扎好了一个骨架,开始裱糊,轻薄绵软的毛边儿纸,渐渐的,竹子的骨架显出了形。
“纸人儿?替身儿?”
“不是,是侍从!”白文青一张张的比好大小,裁成合适的形状,再小心的贴上去,“他从小孤独,多烧几个伴儿陪陪他,;写了那么多字,还要烧头牛替他喝墨水儿;身子弱,烧几身棉衣……还有,喜欢唱歌,烧些谱子吧!”
“主子,这……这有用吗?”
“管他有没有用呢,这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人家会说:看啊!贾云溪一个没家没孩子的光棍儿,也能走的这么风光……呵呵,从前就应该做的事儿,这次一块儿补上!”
“主子,贾云溪不是已经没了吗?这个过场走完了,要添谁的记录呢?”
“贾云溪是没了,活着的姓林,这回添上林淑云的名字吧!”
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小瑞跪在楼门口儿用力的摔碎了一个瓦盆儿,风吹着土沫儿迷了他的眼睛,身后只传来一个人的哭声,那是毕若敏。三十分钟后,某殡仪馆的3号厅里,稀稀落落的人流绕着死者的遗体瞻仰着,叹息声、耳语声此起彼伏。
忽然间有人大声的抽泣,人们转头看向入口,一个黄头发的中年女人拉着一个个头儿跟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子,抽泣声就是那孩子发出的。
“爸!”贾伟扑到了那个棺木旁,拍打着边缘叫着,“爸!你看看我,我是小伟啊爸!”
林凤仙一旁抹了下眼泪,由林立堂协助着拉开了孩子。
“小伟,给你爸磕个头吧!”
“爸……”小伟痛快的跪下磕了三个头,“我哥呢?”
旁边有三个戴孝的家属:毕若敏、贾云海、白瑞。没有冬子。
小伟四处张望着,边哭边喊,“哥?哥呀!”
……
冬子气喘吁吁的站到了入口,预感成真了,果然还是晚了一步。大厅的中间是一张18寸的大头照片,黑白的色调,清俊的脸。右边是:英年早去;左边是:昔日不来。
后面有人拍了拍冬子的肩膀,他咬了咬嘴唇,迈步走进去,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看着这孩子。
小瑞从毕若敏的手里接过麻布腰带,走过来给冬子扎上,所有的情绪只化成了一个握手,冬子冲他点点头,接过一旁递过来的湿巾,探下去给爸爸擦干净脸上的妆,“爸,儿子给你洗洗脸,干干净净的好上路啊!”
扔掉脏的,又接过一条干净的。
“爸呀,儿子给你开手光啊,下辈子好生拿钱粮啊!”
“爸呀,儿子给你开眼光啊,看清黄泉是个啥模样啊!”
“爸呀,儿子给你开嘴光啊,胃口舒畅吃八方啊!”
“爸呀,儿子给你开耳光啊,多听些曲子,少染些悲伤……”
冬子一边念一边擦着,四周安静的只有回音儿。大家都头一次听到这种开光词,同时也注意到了那个一旁一直递着湿巾的人,有人眼尖的认出了,林十一!
“爸……儿子来晚了……爸!”冬子还拼命控制着,小伟已经坐到了地上,小瑞也默默的流着眼泪。
遗体被送进了炼人炉,林十一跟了进去,一群人在外面等着。
……
十分钟后林十一进入工作间,那里果然有人守候着。
“白离?”林十一并不吃惊,“你干吗?你不知道老虎讨厌火吗?”
白离没什么反应,冲炉子里扔了些什么,转身抱起老虎的尸身,迅速的甩了林十一一巴掌,跟着就消失了。
林十一吐了一口,跟着跑出了后院儿,人已经没影儿了。他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边打火边骂着,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凡人的身子。
平日里四个小时的车程,林十一只用了两个半,他凭着直觉找到了那片桦树林,先是看到了林子外面的白离,莫名其妙的横眉冷对。林十一撇撇嘴,直接跑了进去,妈妈的墓碑前,果然有人伫立着。
白文青抱着老虎的身子转过头,父子俩距离七八米,隔着四十年对望着,一个是青色的皮裘,长长的银发;一个是黑色的风衣,黑色的短发。
“你是……”林十一盯着那双红眼睛,手下抓了抓衣襟,“白文青?”
“与林,叫爸爸!”白文青点点头,淡淡的笑了。
林十一皱眉,这个爸爸跟自己还真象,除了头发的颜色,敢比镜中人啊!他一瞬间想到了白离,白离对着自己的眼睛看的是谁呢?
“你抱着他干吗?抱着他来看我妈?哈!”
“他就是你妈!”
林十一不自觉的咬了下舌头,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他抖着手原地晃了晃,哈!真是可笑,总是挪移白离是自己的妈,哪成想,老虎才是妈!
“他不是!他是老虎!”
“嗯,他叫老虎!”白文青看了看怀里的人,低头吹了吹他脸上的雪花儿,“与林,不管他是谁,死了就结束了!”
“他没死!”林十一终于走过来伸手抢了,“他一定是活着的,不然你为啥抱得这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