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味低着头,怔怔地看着他,随后用力地摇头:“我不放弃你,愿哥,永远都不。”
有人说,最好的感情永远都是别人的,可是最坏的也是,无论是谁的,许陈愿想,总不会是他的。
宋溪来的时候不知是何等光景,退场的时候却难掩苍凉,连老天都不肯赏个脸为他哭一哭,这三伏的艳阳天,从他离开那日,就一直坚挺到他入土那时。
也许也只有许味真切地为他难过,他也不想再去追究方允了,在听到宋溪死讯的那一刻,他曾想用尽一切办法都要让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现在想来,委实有点中二。
不可能不恨,老师在最后的那一刻也一定是含着这份恨意闭上了眼,人在做天在看,至少许味还相信,报应是迟早,不过时候未到。
都说他宋溪和男人相爱,背德,不成体统,本就不是个正经,落得这份田地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什么是正经,始乱终弃便是正经,背信弃义就是正经?明明更不正经的东西还在那里大张旗鼓地c.ao办着宋溪梦了十几年都得不到的婚礼,怎么就没有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呢?
这可真是他妈的c.ao蛋的世界。
许味这些天彻底被抽空了力气,行尸走肉般地过活,许陈愿看在心里疼得心尖儿颤,哪里还敢责备他,却也不知要如何去安抚。
没得治,别人带来的伤害,和他的爱未必能抵消。
魂不守舍的直接结果就是学习成绩落下了不少,几次小测验他的成绩都不是那么理想,甚至还有些难看,他的母亲虽然平日里不管他,但面对成绩的退步,依旧还是会责难。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成绩退步了那么多,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味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想,他早谈恋爱了。
“你现在是学生,本职就是学习,每天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你宋老师没了是不是以后都不学英语了?”
李雪燕女士有时候可以去和许陈愿的母亲陈丽萍女士拜个把子,总能准确且一针见血地戳在儿子心头最痛的伤口上。
“听见了没?你说个话行吗?又不是哑巴。”
许味说:“嗯。”
在这边受了气,许味心里不痛快,就去找许陈愿撒娇,打了电话哼哼唧唧的,说他妈骂他了。
许陈愿说:“没事儿宝贝,学习是你自己的,你有权利学好,考到全校第一,也有权利去当那个倒数第一,你又不是没那个本事。”
许味被他弄笑了,咯咯咯地笑半天,说:“你怎么总是这么任x_ing?”
“不是我任x_ing,是你。”许陈愿宠溺地叹了口气,说:“你说你任不任x_ing?跟家里吵架,然后来跟我撒娇卖乖。”
许味嘟囔道:“我没和她吵,是她单方面地叨叨,单口相声说累了,就放我走了。”
许陈愿也觉得李女士忒不知足,如果许味是陈丽萍的儿子,她估计能把许味捧上天去。
反观自己,倒是去了谁家都是不招大人喜欢的问题熊孩子,估摸着李女士肯定是不愿意换的,赔惨了。
第61章 .“别问”
晚上,许味家一家四口吃饭的时候,李雪燕突然发问:“许味,你那个学长是不是每天都来接你上学啊?上次送你去医院的那个。”
许味心里咯噔一声,他每次都让许陈愿等在小区大门口几十米外的路口,就怕被发现,自以为藏得挺好的了……所以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许味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李雪燕皱了皱眉,说:“你不要总是麻烦人家啊,自己不能去上学吗?都多大的人了还得人接送你。”
许味埋头扒拉着饭,不说话。
“前两天王胜他妈跟我打麻将,说每天早上遛狗的时候都看见有个高年级的来找你,要不是她跟我说了我还不知道呢。”
许味在心里嗤笑,我说呢,原来又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邻居。
“哎,”一旁吃饭的许叔叔说:“上回许味被抢劫的事儿你现在就忘了?他每天上午走的太早,他学校那边确实不太安全,有人陪他上下学也放心点。人家孩子交朋友的事情,你就别管了。那男生每天来找许味,说明人也挺好的,又不是坏事儿。”
李雪燕说:“哎呀,不是坏事难道是好事?他上学我就怕他乱结交那些高年级的人,再说了又不是到处都是抢劫犯,遇上一次就行了,他又不是犯太岁的。”然后又转过头和许味说:“听见了没?别让人家再来了,欠了人情很难还的,你现在还不懂,长大了再这么老是麻烦别人要吃亏的知道吗?”
许味也不知道到底这是要吃什么亏,但和他妈因为这么个事情争执,实在也不是个高明的选择,于是就先应了下来。
“你要是真怕不安全,就每天别那么急,等等你弟弟,你们哥俩一起走。”
许承民突然被点名儿,抬起头说:“别介啊,我很磨蹭的,我哥等我肯定要迟到。”
许味心情不好,于是就刺了回去:“图安全跟他走?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不是要保护他?没什么差别。”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李雪燕动了火气,语气不好地说:“这是你亲弟弟,还比不上个外人亲是不是?”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人孩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许味,你别听你妈的,她就是嘴碎,啊?赶紧吃饭。”许叔叔打断李雪燕喋喋不休的责备,他向来放纵许味,不过估计和他不是亲生的有着巨大的关联,毕竟别人的儿子,想怎么着怎么着,他多管一下好像都是逾越。
一个家里,四个人,一个继父,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弟弟,一个勤勤恳恳给人当后妈当出亲妈的本事来的母亲,也难怪在许味心里,宋溪才算他的亲人,现在多个许陈愿。
宋溪……
又想到他的老师,许味心头梗着一根刺,鼻尖也酸了,觉得嘴里的烧鱼味同嚼蜡,怎么都不是个滋味。不想在他们面前露怯掉眼泪,强撑着吃完饭,就回了屋子。
身后还传来议论声。
“你懂什么呀你?我就是觉得他跟那个男生走的太近了……听说之前在咱们家补过课的家教是那个……我不是怕许味跟他学坏了……”
“小味不会的,他很乖……”
许味心底一抽,凉意从脚底涌上全身,他一直以为李雪燕不知道,原来柳城强大的麻将桌已经把这些消息都传到了每个角落,好像初春的杨絮一样,纷纷洒洒地飘的到处都是,钻进人的鼻子里、嘴里,堵得人不能呼吸。
许味弯了好几年,这些年家里对他的x_ing向估计是全然不知,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去想,但是现在这个概念在土壤上落地生根,再去细想和追究,就能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
许味越想越后怕,他紧紧地握着手机,想去找许陈愿,让他明天别来了,可最终也没把那条消息发出去。
如果不见到许陈愿,他该如果面对那一整天。
于是删了那行字,又重新发了一句,问明天能不能再早半个小时来。
许陈愿发了条语音,问:“我倒是没问题,那么早你起得来?”
许味哼哼道:“起得来!”
于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许陈愿准时停在了那个十字路口。
许味背着个书包晃晃悠悠地出来,明显是还没清醒的样子,许陈愿看了好笑,问:“怎么非要这么早?去学校有事吗?”
许味摇了摇头,跳上许陈愿的后座,闷闷不乐地说:“我妈知道你每天来接我了,嫌我给你添麻烦,不让你来。”
许陈愿不太能把两件事情的因果关系联系在一起,如果是怕他妈知道,应该是不让自己来接的啊,怎么又非让他来早一点。
许味说:“我邻居每天七点出来遛狗,就他们给我妈嚼舌根,我走的早一点他们就看不到了。”
许陈愿听了更想笑了,说:“小傻子,那你这每天天刚亮就出门,你妈不是更起疑心吗?”
许味心里头本来就堵得难受,现在更是气得想哭,狠狠地捶了一下许陈愿的背,怒道:“那你说我怎么办!我就想早上见你,早上见不到你我就压根儿不想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