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陈愿淡然道:“没有。”
当年的事林挽也有所耳闻,对此颇有些唏嘘,你说要是俩人自己闹矛盾分手了,还能断了人的这个念想,可硬是被这么木奉打鸳鸯……任谁也看不开吧。
林挽又问:“所以你那天天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是为了报复许味呢,还是为了麻痹自己啊?”
许陈愿觉得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这两个选项都不是正确答案,报复许味无从说起,麻痹自己更是一件他绝对不会去做的蠢事。
许陈愿说:“没有原因,就想试试自己是不是非他不可。”
“结果呢?”
“是。”
看许陈愿这么坦然,林挽笑了笑,从手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一支递给许陈愿,另一支自己点了。
许陈愿从善如流地接过烟,看她那熟练流利的样子,笑着问道:“怎么还学起这个了?”
林挽十分优雅地吐出一口烟雾,说:“你可别多想啊,没有故事,就是我们这些学法律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试试这个解压的。”
许陈愿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着了,无辜道:“我也没多想啊。”
林挽笑了笑,说:“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也羡慕许味。年纪轻轻的,才十几年,就比别人几十年活的都精彩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带资进组,怎么戏份这么多?”
她羡慕他们能有这么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曾经热烈地、深沉地、义无反顾地爱过,时至今日也把彼此都深深地记在心里,山高海深,沧海桑田,都改变不了的东西。反而是她,在渐渐长大的过程中,对爱的要求越来越实质,和你对我好不好、你有没有前途、你家条件如何挂上了钩,把爱情放在杆秤的一头,另一头只有对生活的赌注。
“不过,”林挽看着许陈愿,问:“你就不会孤单吗?许味出现前,到许味走了,你就一直都是一个人,真的很好过?也许许味也希望你能放下他,去过新生活呢?”
“我……没想过。”
孤单?这好像是第二次有人和他提及这个词,许陈愿也看着林挽,这一次,他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很孤单。
以前他从来都不会去想明天会怎样,或者说未来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许陈愿从来都是一个看的很清楚的人,他冷着一双眼睛漠然地看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闹剧,自己父母的,许味的,宋溪的,陆星澜的……最后是自己的。
许味来之前,和许味走之后,他都是这副样子,搬一个椅子坐在时光的洪流中,看着身边的人来,又走,又来,再走,他就永远用一个相同的姿势坐在那里,等。
等人走,也等人来。
许陈愿清楚地知道,自己置身于这万丈红尘中,那些悲剧和闹剧,总有一天会以一种上不得台面的可笑姿态再次降临到自己身上。而生活也将为他展现更多丑陋的一面,总是在告诉他,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许陈愿很怯懦,不敢再去找许味,也不敢放下他。
不能摆脱旧的难过,更不能走向新的生活。
许味像一个鬼,给他下了一个咒,把他死死地钉在原地,一步都不许他再往前走。
许陈愿不禁苦笑。
“小味,都说我回不了头了,你也别想着让我放手了。”
分别的时候,天色已黑,一排排的霓虹灯花里胡哨地闪着,路对面却显得安静得多。在笔直的马路上,昏暗的灯影里驶过一辆接着一辆匆匆而过的汽车,许陈愿和林挽并排从灯下走过,影子从前、到后,最后消失不见,然后再拉长。林挽说:“如果你现在不放手,那就永远也别放手。我自己是不可能了,但你得证明给我看,爱情这狗屁东西还他妈值得人相信。”
许陈愿微微一笑,说:“爱情不值得,许味值得。”
第70章 .一次结局
大学的第三年,许味离开的第四年。
许陈愿在深思熟虑过后,觉得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痛苦的考试了,于是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考研,决定开始创业,带着一群经济系和计算机系初出茅庐的毛头学生们一起筹备开了家公司。
虽然大学三年的学业许陈愿学的不错,但这东西学是一回事,真的实际c.ao作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资金、市场、人脉疏通,都是一些学校里教得模棱两可的东西,许陈愿开始做的时候有些畏首畏尾,他身后是一整个团队,最初赔点儿可以,但不能血本无归。
于是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许久没见的父亲,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到老家,专为和父亲取取经。
好歹当年他爸是发达过的,给几个学生传授下经验应该还配得起。
自从父母离婚,许陈愿就再也没回过老家了,三年之久,沧海桑田,现在那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起了好多高楼大厦和高架桥,甚至都开始动工挖地铁了,和记忆中的边陲小城全然不同,让许陈愿跟着导航找了好久才找到父亲住的地方。
那边是一片平房区,岁月和风沙在祖国西北的这一带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路边的几只流浪狗趴在冬日的暖阳下打瞌睡,也没人去惊扰它们,倒平白生出了一些岁月静好的安详气息。
难怪许海会选择住在这边。
许陈愿找到父亲的家,矮矮的院墙,门没锁,但门口蹲着一只黑背狼狗,见许陈愿鬼鬼祟祟畏首畏尾地缩在角落,就站起身朝他一阵狂吠。
“黑子,不许叫!”
屋里传出一个男人深厚的乡音,许陈愿突然生出些乡愁。
直到他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年青人,愣住了。
许陈愿也扯了扯自己背包上的带子,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之感。
“儿子……”父亲老了,头发都白了一半,尽管看上去还是那么精神矍铄,许陈愿却觉得喉头一紧,就连眼眶都有些发酸。
许味走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和父亲联系过了。
“爸。”他也轻声道。
许海无措地赶紧垂头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怎么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快快,赶紧进来,外头冷。”
许味跟着走进去,看见阳台边摆着一个架子,上面摆了几盆花,长势不太好,看来父亲并不擅长伺候这些娇弱的东西。
还有一些旧书,有的许陈愿在家里见到过,也有的似乎是他来了这边以后新添的,在那些东西里面,摆着一副纸盒子都破破烂烂的象棋。
许陈愿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拿起那盒象棋,小时候陪着父亲一起下棋的日子浮现在脑海里,他没说话,最终又放了回去。
许海端着茶水和果盘过来,招呼许陈愿过去吃。西北这边屋子里的暖气往往都烧得格外的热,待了一会儿许陈愿就觉得有汗流下来,于是脱了外面的棉袄,规规整整地放在沙发的一角。
许海看着他,有些拘谨,说:“这才几年不见,就长这么大了,又长个儿了吧?”
许陈愿微微一笑,说:“您还知道自己都好几年没见我这个儿子了?”
一句带着责备的俏皮话让许海稍微放松了些,紧紧握成拳搭在膝上的手也松开了,说:“是啊,你现在是不是都大学毕业了?”
许陈愿摇摇头,说:“明年毕业,现在还在实习。”
“哦、哦……”
许陈愿四下看了看,屋子里不算凌乱,但也一看就是一个独居的男人住的地方,东西的摆放毫无章法,若是自己的母亲在,一定要对此喋喋不休地说上半天,例如书架上的灰要勤些掸,墙根不能着水否则要发黄,平时要把落地窗的窗帘给用布条好好地绑起来。
“你……念书念得怎么样?”许海问道。
许陈愿答道:“在A大读经管,不考研了,明年直接领学位证。”
听到大学的名字,许海还稍微惊讶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说我儿子肯定不差。”
许陈愿也笑:“高三那年也没什么事情烦心了,除了学习没个干上的呗。”
他这句话本是无心之语,听在许海的耳朵里就成了他在表达对之前家庭生活的种种不满,于是自责地说:“之前是爸爸对不起你,我……”
许陈愿打断他:“没有的事,你们分开是对你们好,对我其实谈不上多少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