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我照办,我一会儿就寄,立刻就寄。”
钱学礼恨不得赶紧离开李为民的办公室,他做梦也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李为民这样的人,一点人情世故也不讲。
其实,李为民完全可以公事公办,那钱学礼很可能为这两万块钱丢了前程,李为民今天的做法恰恰充满了人情味,他是想敲山震虎,治病救人。
钱学礼灰溜溜地走了,李为民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走到窗前,望着市委大院那个用花岗岩制成的大门楼子,越发感到它朴素、坚定、大气、雄浑厚重。
31、贿赂
贾朝轩一行从香港回来没有回北京而是直飞东州。因为在香港,贾朝轩就得到消息,省委组织部下来一个考察组,是专为他和李为民来的。
这让贾朝轩非常警觉。因为在东州政坛上,没有人不知道有两颗政治新星前途无量,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李为民。
省委组织部在贾朝轩不在东州之际,不声不响地下来考察贾朝轩和李为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能不让贾朝轩警觉。
其实,贾朝轩骨子里一直瞧不起李为民,因为李为民这个人人情世故从不放在眼里,gān巴巴、硬邦邦、冷冰冰,一点情趣也没有,坚持原则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据说市委机关没有人愿意给他当秘书,更没有人愿意给他当司机,因为一点油水也捞不着。李为民就像个工作狂,搞得秘书司机一天到晚死累死累的。
就说住房吧,所有副市级以上gān部都住进了常委大院,市委机关事务管理局几次做李为民的工作,他就是不搬,到现在还住在居民区里,机关gān部都佩服他的魄力和gān练,但对他不尽人情的劲儿,都打怵。
不过,老百姓都说李为民好,因为不管多大的事,只要是老百姓的事,他碰上了准管到底,有时候撕破脸皮搞得下属一点脸面也没有,还经常在大会小会上说老百姓的事没小事,一副假正经的面孔。
据说李为民从未洗过桑拿,现在仍然坚持在市委机关澡堂洗澡,也没去过歌厅,这种人也没有娱乐细胞,谁也别想请他吃个饭。
上次在北京贾朝轩请李为民吃饭,也是借李为民住在驻京办的机会,许多人理解不了李为民的生活方式,贾朝轩背后叫他“李克思”。
与贾朝轩相比,李为民是从上面派下来的,属于空降gān部,在东州的根基与贾朝轩没法比。贾朝轩是一点一点从基层gān上来的,当过街道办事处科员,社区科科长,街道办事处副主任、书记,区商业局局长,区长助理、区长,市建委主任、党组书记,市政府副秘书长,市长助理,副市长,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每一个台阶都没有落下,付出了艰辛的努力。
贾朝轩最大的特点,是关心下属,凡是跟他gān过的gān部,无不以我是贾市长的人自居,机关gān部大多都知道跟贾市长gān活不白gān,贾市长这个人知道下面人苦,有什么好处从来不忘了大家,所以在机关gān部中,贾朝轩要比李为民有人缘。贾朝轩认为,只要下面基础牢,上面再有人拽,则仕途之路光明无限。
贾朝轩回到东州先向王元章汇报了花博会申报的情况,又向肖鸿林汇报了香港之行港商有意投资北京花园之事,贾朝轩从这党政一把手的神态中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心里平静了许多。看来省里这次考察不过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在东州更没有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贾朝轩回到了自己久违了的办公室,惬意地坐在高背皮椅上,点上一支烟正想着心事,秘书顾怀远进来了。
“贾市长,刚才你去肖鸿林市长办公室时,陈富忠打来电话,说一会儿过来。”贾朝轩心想,“刚和这小子分手,又来gān什么?”
“他没说什么事?”
“没有。”
两个人正说着话,有人敲门,顾怀远开门一看,正是陈富忠。陈富忠的表情略显紧张,与顾怀远打了招呼后,很快就闪进了贾朝轩的办公室。
顾怀远觉得陈富忠有点不对劲,像是出了什么事,但又猜不到是什么事。摇摇头走出办公室去秘书一处取文件去了。
贾朝轩见陈富忠满脸堆笑地走进来不太对劲儿,就问:“富忠,出了什么事了?”
陈富忠谦卑地从皮包里拿出一把钥匙说:“大哥,肖伟在琼水湖畔开发了一片别墅,请法国设计师设计的,建的真他妈好,我给你弄了一栋,这是钥匙,早就想给你,你老不在家。”
贾朝轩接过钥匙掂了掂,说:“不光这事吧?”
陈富忠心虚地说:“大哥,从香港回来我才知道,敢情,段玉芬被人杀了,还有办公室主任,叫刘可心。”
“富忠,我回来后,邓大海就跟我说了,据说,手段极其残忍,老弟,这事不会与你有什么关系吧?”贾朝轩隐隐约约地觉得陈富忠是为此事而来的。
“大哥说哪儿的话?咱现在有头有脸的,哪能gān这种下三烂的事?只是段玉芬当时贷款确实为难过我,公安局找我了解点情况也很正常,只是刑警支队的石存山凭啥老监视我呀?整几个便衣警察跟他妈的特务似的,老在我家和北都大厦晃。”
“你怎么知道石存山派人监视你?”贾朝轩冷冷地问。
“大哥,老弟是在江湖上闯过来的人,哪条道上没有朋友?”
“富忠,你说实话,段玉芬的死确实与你没有关系?”贾朝轩目光如炬地看着陈富忠问。
“大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你都不信了?”陈富忠镇静地说。
“富忠,段玉芬挡了你的财路,我怕你手下的人又犯老毛病,平时对海志qiáng他们管得严点,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放心吧,大哥,海志qiáng没有我的话,什么事也不敢做。”
“富忠,既然什么事也没有,公安局找麻烦也不怕,什么时候我请邓大海吃顿饭说说。”
“太好了,大哥,北都集团在东州也是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公安局老找麻烦,影响咱企业形象啊!”
陈富忠走后,贾朝轩的心头蒙上了一层yīn云。他有预感,段玉芬、刘可心遇害一定与陈富忠有关,只是公安局还没有拿到证据而已。要不是为了多弄几个钱,自己怎么能和这个下三烂搅和在一起,如果不受贿就可以财源滚滚,谁会冒丢官下狱的危险。
世界上任何一个像东州这么大城市的市长,只有中国的市长是穷光蛋。一个月工资不到三千元,最可笑的是,不靠制度规范官员的行为,而是靠觉悟,市场经济了,觉悟还值钱吗?
贾朝轩无限怅惘地吸了一口烟,一点点地喷着烟圈,烟圈越来越大,渐而消失无形,贾朝轩觉得自己就在一个无形的圈子里,这个圈子里有一种场,像磁石一样吸着自己,无力摆脱,只好随着磁场转,越转越小,深度近视镜后面,一双疲惫的双眼紧紧地闭上,房间里传出了呼噜声……
32、怜香惜玉
夜深了,黑水河在月光的映照下从它那宽阔柔软的胸怀里舒出一口气,于是忘记了一天的暑热和烦恼,它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对两岸所发生的一切都给予谅解和宽恕,它静静地展开肢体,仿佛要准备入睡了。
海志qiáng把奔驰车停在陈富忠的别墅前,陈富忠没有马上下车,他沉思半晌道:“志qiáng,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让弟兄们都先散了,给他们拿点钱,让他们到南方散散心,需要回来时再回来。”
“大哥,贾市长怎么说?”海志qiáng试探地问。
“贾市长怎么说你不用问,把你该gān的gān利索就行了。”陈富忠不耐烦地说。
“知道,大哥!”海志qiáng恭敬地应道。
“志qiáng,记住,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什么风làng咱们没经过,何况咱们还养着一批掌权的人呢。”陈富忠说完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然后慢慢推开车门。
陈富忠走进家门时,林娟娟一个人在客厅里正抹着眼泪。林娟娟见陈富忠进来赶紧擦掉眼泪,起身迎接。
“怎么了?”陈富忠把烟按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问。
“没怎么。”林娟娟显然有些怕陈富忠。
“不对,明明刚擦gān眼泪嘛,我这个人最怜香惜玉了,见不得女人流泪。”陈富忠一把搂住林娟娟,端详着林娟娟的玉脸说。
“忠哥,白天去医院看我父亲,他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有些伤心。”林娟娟无助地说。
为了救父亲,林娟娟委屈自己把身子给了陈富忠,接触时间长了,她发现陈富忠也有很脆弱的一面,经常在夜里像个孩子似的被吓醒,嘴里不停地喊“娘、娘”。
林娟娟心想,这是怎样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对娘这么依恋?慢慢地她习惯了陈富忠的冷酷,知道这冷酷背后一定有常人没有经历过的落寞。
“娟娟,你知道你为什么能留在我身边吗?就是因为你这份孝心,想伺候我的女人太多了,但是有你这份孝心的太少了。如今,红颜不再薄命,而是薄情啊。现在的女人,只要有好处,就什么都不管了,你知道,我这辈子就追求两大快感,一是花钱本身,二是对女人发泄的快感。不过,自从我俩睡过以后,你居然是个处女,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不瞒你说,不是一流的女人我是不要的,不过,我从来没有拥有过处女,你是第一个。你是不是想说我是个流氓?对,我是一个流氓,漂亮的女人永远是我这种流氓的猎物,不过,既然跟了流氓,与其跟小流氓,不如跟我这种大流氓,除了跟我这种流氓以外,还有一条路就是跟有头有脸的衣冠禽shòu,比起这种人,我觉得我要坦白,这就叫五十步笑百步吧。”
陈富忠滔滔不绝地说完,捏了一下林娟娟的脸蛋,林娟娟听得杏眼圆睁,樱唇微张,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江湖的奇谈怪论,她被陈富忠彻底征服了。
“忠哥,你为什么不结婚呢?”林娟娟好奇地问。
“结婚?”陈富忠愣了一下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一个女人,这就是我娘。她老人家为了不让我饿死,自己却饿死了,”陈富忠说到这儿,顿了半晌,继续说:“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时候,人就像狗一样,会吃人,而狗不会吃狗。所以有人骂人时说你连狗都不如,那纯粹是对狗的侮rǔ。娟娟,你没挨过饿,你不懂,凡是挨过饿的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成为氓流,要么成为流氓。你愿意嫁给我这样的流氓吗?”